赵策英有些意外。
登基没几天,他干了坏事了?
一手取过奏疏,赵策英观读起来。
《谏皇帝戒备权臣十思疏》!
三思、十疏。
这种上谏方法,算是文臣劝谏的标准格式。
有时候,可能上谏内容根本就不够十条,也要硬生生的堆到十条。
要问为什么,那估计就是唐代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太过出名,引得文臣争相效仿。
【臣吕公著谨奏:
臣闻权臣擅国,其祸甚于敌国。今礼部尚书江昭,才略虽著,然掌兵过甚,隐忧丛生。臣陈昭十危,惟官家深察:
一曰:专阃外之权,养藩镇之患。
二曰:握科举之柄,结朋党之基。
三曰:越礼制之限,僭人臣之份。
四曰:恃边疆之功,胁朝廷之政。
五曰:乱军政之序,开夺情之例。
六曰:引勋贵为羽,乱朝堂之政。
七曰:以伐夏为名,行结党之事。
八曰:纵跋扈之态,损天威尊严。
九曰:断藩属邦交,绝四夷归化。
十曰:借己身声名,行乱政之事。
此中条例,容臣一一道来
臣闻圣王驭下,当使威柄不移。今昭兼礼、兵二部,掌科考、执兵符、摄外交,十危俱在,其势已成。
伏望官家收恩威、分权责,使将不私兵、臣不越位,则大周安如磐石矣!若纵其坐大,恐有桓温、安禄山故事。涕泣上陈,伏惟圣裁!】
十疏!
一连十条罪状,声势颇为浩大。
赵策英望了几眼,不免揉揉眼睛。
这是江卿?
你要不说是江昭,我还以为是司马昭呢!
约莫半柱香,赵策英瞥了一眼吕公著,长长一叹,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条罪状,总结起来无非几点:
其一,作为熙河开边的主要人物,衔兵部尚书,江昭执掌边军太多,“可能”有谋反的可能。
其二,作为礼部尚书,江昭方才举行了科考,有新科进士去拜访他,此举是在疯狂结党,必须打压。
其三,熙河开边的武将不少都受过江昭的恩惠,为了让顾廷烨也去边疆,江昭更是上奏让顾廷烨夺情,这是妥妥的结党,文武联合。
其四,据说江昭有点嚣张跋扈。
综上,江昭非常有可能相仿唐代的节度使,搞藩镇割据的行径。
必须打压!
必须防备!
必须扼杀!
赵策英嘴巴张了张,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文人的嘴啊!
半响,赵策英点头道:“吕卿的奏疏,朕收到了。”
言罢,提起朱笔,继续批示。
吕公著一怔。
奏疏都上来了,你不问一问细节吗?
足足几息,吕公著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若是吕卿没有别的事,且去处理政务吧。”赵策英头也不抬的说道。
一个字,滚!
吕公著自然不是蠢人,一下子就领悟了皇帝意思。
饶是他久经政坛,修养不浅,平和的面色也差点就挂不住。
尽量维持着面色平和,吕公著起身,重重下拜:
“官家!”
“自从先帝无子以来,臣民多有上表奏疏,以稳固江山社稷。其中,江昭上奏过秘密立储法,甚至有过‘好圣孙’的言论,亦曾与五位宗室一齐治理边疆,入宫教导过五位宗室,可谓劳苦功高。”
“不论是臣,亦或是满朝文武,皆知官家甚是信任于他。”
此言一出,赵策英不免向下瞥了一眼。
你还知道朕信任江卿啊?
懂不懂“真·托孤大臣·帝师”的含金量?
“可人心都是会变的啊!”
话音猛地激越起来,吕公著斩钉截铁的道:“外戚王莽,尚且谦恭于未篡之时!”
“臣不是说江昭一定篡逆。”
吕公著一副“理中客”的样子,分析道:“然,勋贵统兵入边,尚且有文臣督战制衡,以免武将生有异心。
庆历元年,亦有西夏入侵。安抚使夏竦也仅是掌握二十万军队而已。况且,彼时不乏一些与其意见相左的臣子制衡于他。韩章、范仲淹,都是制衡之人。”
吕公著一副忠正直言的样子,叹道:“江昭执掌陕西、熙河两路一切军政要务,边军有近二十万,还有十余万俞龙珂部蕃兵,合三十万可战之士。”
“如此规模,竟是无一人可制衡于他!”
“官家!”
吕公著面上含泪:“江山社稷,士卒拢共百十万,禁军不足八十万,江昭掌控三十万边军,已然是手握半壁江山的兵戈。”
“这般兵权,怎能不防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