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宇文老爷再次来到病房。他没有看床上的儿子,而是径直走到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天空发呆的司马茜身后。
“茜茜。”宇文老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司马茜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爸。”
“杰的情况,教授都跟我说了。”宇文老爷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疲惫的脸,“‘曙光’这个药,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司马茜的心猛地一跳,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
然而,宇文老爷接下来的话,却彻底粉碎了这丝希望。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冷酷,“这个代价,宇文家需要慎重考虑。不是钱的问题,”他顿了顿,仿佛“钱”这个字眼玷污了他的口,“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司马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老爷,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宇文老爷仿佛没看到她的震惊,继续用他那精于算计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分析着:“杰现在的状况,你比我清楚。即使用了‘曙光’,教授也说了,只是‘有潜力’,‘可能改善’。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生活能否自理?意识是否清醒?这些都是未知数。而且,这种药需要长期使用,副作用不明,后续投入是个无底洞。”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向司马茜:“茜茜,你是我宇文家的媳妇。这几年,为了杰的病,宇文家投入了多少资源,你也看在眼里。我们不是吝啬,而是作为家族掌舵人,我必须对整个家族负责。资源,要用在刀刃上,用在有希望、有价值的地方。”
“有价值的地方……”司马茜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屈辱感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宇文老爷那双冰冷精明的眼睛,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起来:
“爸!躺在那里的是您的儿子!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宇文家财务报表上的一个项目!您用‘价值’来衡量他的命?!什么叫‘值不值得’?什么叫‘刀刃’?难道就因为他现在病了,弱了,成了‘累赘’,他的命就不值得救了?!在您眼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不是也只有‘价值’了才能活下去?我这个守着活死人的‘金丝笼寡妇’,是不是也早该被‘优化’掉了?!”
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喷射而出,带着积压多年的怨愤和此刻锥心的绝望。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宇文老爷脸上那瞬间的错愕和随即涌上的、被冒犯的愠怒。
“放肆!”宇文老爷低喝一声,手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如刀,“司马茜!注意你的身份!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但这不是你胡言乱语、顶撞长辈的理由!宇文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指手画脚?”司马茜惨笑一声,泪水混合着无尽的悲凉,“是!我算什么?我只是宇文家买来的、陪葬用的‘高级祭品’!我守着你们的儿子,看着他在我眼前一天天枯萎,听着你们算计他的命值不值钱!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守这个活寡?!” 她指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宇文杰,嘶声喊道:“你们只关心他死了宇文家的脸面好不好看!你们关心过他痛不痛吗?关心过我这个‘寡妇’会不会疯掉吗?!”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宇文老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膛剧烈起伏。宇文夫人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看着失控的儿媳和震怒的丈夫。护士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宇文杰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杰!”司马茜和宇文夫人同时惊呼出声,扑向床边。护士也赶紧冲进来处理。
混乱中,宇文老爷看着被众人围住、痛苦挣扎的儿子,又看看扑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媳,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愤怒、冷酷、算计……最终,都化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紧握着手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冰冷的怒气,大步离开了病房,沉重的关门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如同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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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后的几天,宇文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宇文老爷没有再出现,宇文夫人也只是每天默默来看一眼儿子,不再多说什么。司马茜则更加沉默,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重复着护理工作,眼神空洞得吓人。宇文杰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在病痛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这天深夜,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宇文杰突然从昏睡中惊醒,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和喘息,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司马茜立刻惊醒,熟练地扶起他,拍背,喂水。忙乱过后,宇文杰靠在升起的床头,喘息稍稍平复,眼神却异常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