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吃饭了。”南宫婉对着里屋喊道。
里屋的门打开。南宫婉的母亲拄着拐杖,脚步蹒跚地挪了出来。老人脸色蜡黄,眼神浑浊,自从股骨颈骨折手术后,恢复得极其缓慢,行动依旧不便,需要依靠拐杖和搀扶。她的父亲跟在后面,同样苍老佝偻,小心翼翼地护着老伴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虑和疲惫。
一家人围坐在小小的折叠方桌前,空间显得有些局促。吃饭的气氛很沉闷,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小宇扒饭的声音。南宫婉给父母夹菜,看着母亲艰难地用勺子,手指颤抖,好几次菜都掉在了桌子上。父亲默默地捡起来,放进自己碗里。
“爸,妈,今天的菜合口味吗?”南宫婉试图打破沉默。
“嗯,好吃……婉儿辛苦了。”母亲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虚弱。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突然,母亲放下勺子,浑浊的眼睛看向南宫婉和公孙亮,嘴唇嗫嚅了几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带着浓重乡音、小心翼翼的语气开口:
“婉儿……亮子……我……我和你爸……商量了几天了……”她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难以启齿的难堪,“我们……我们这身子骨……越来越不中用了……婉儿你又要忙外头那个互助站,又要操心家里……亮子跑车那么累……我们……我们老这么拖累你们……也不是个事儿……”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那句沉重无比的话吐了出来:
“……要不……要不……等开春了……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养老院……我们……我们搬过去吧……”
“哐当!”
南宫婉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养老院?母亲竟然主动提出要去养老院?!
公孙亮也愣住了,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黝黑的脸上肌肉紧绷,眉头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
小宇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停下了扒饭的动作,大眼睛不安地看着爷爷奶奶,又看看爸爸妈妈。
“妈!你说什么胡话呢!”南宫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什么养老院!谁拖累谁了!这就是你们的家!哪也不去!”
“就是!爸!妈!你们别瞎想!”公孙亮也急忙开口,声音粗嘎,带着急切,“我和婉儿能照顾!不就是慢点吗?慢慢养着!去什么养老院!那地方……那地方……”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眼神里充满了对养老院本能的排斥和担忧——费用高昂、环境陌生、护工冷漠、老人孤独……这些词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他们这种家庭,能负担得起什么样的养老院?无非是条件最差、口碑堪忧的那种。把父母送去那种地方,和抛弃有什么区别?
“唉……” 父亲长长地叹了口气,布满老年斑的手无措地搓着膝盖,声音苍老而疲惫,“婉儿,亮子,你们的心……爸和妈都知道……可……可你们看看这个家……亮子跑车,一走十天半月,婉儿你一个人,又要管互助站那摊子事,又要照顾小宇上学,还要操心我们两个老废物……你妈上个厕所都费劲,晚上起夜好几次……你爸我这老胳膊老腿,扶她都颤巍巍的……我们……我们是真怕哪天……再摔一下……那就……” 老人说不下去了,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了泪光。
“爸!” 南宫婉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绕过桌子,蹲在父母面前,紧紧抓住母亲枯槁冰冷的手,“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摔不了!有我呢!互助站那边……我可以少去!小宇也大了,能自己写作业了!我……我去跟社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便宜点的……钟点工……或者……或者居家养老服务……总能想到办法的!就是不能去养老院!我们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泣血的哀求和不顾一切的坚决。
公孙亮也红了眼眶,他猛地灌了一大口白菜汤,那寡淡的汤水此刻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喉咙堵得难受。他看着妻子单薄的肩膀,看着岳父岳母绝望的眼神,看着儿子懵懂不安的小脸,再看看自己那条狰狞伤疤下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臂……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巨大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却连让老人安度晚年、让妻子喘口气的能力都没有!健康的身体?这保障在如山的生活重压和飞涨的养老成本面前,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爸,妈,这事……咱再商量……再商量……” 公孙亮的声音干涩沙哑,除了苍白无力的拖延,他此刻什么承诺也给不了。钱!还是钱!请钟点工要钱!社区居家服务(助餐、助浴)也要钱!而且杯水车薪!他跑车的收入,还完车贷、房贷、小宇的学费、家里的生活费……早已所剩无几。岳父岳母的退休金?微薄得可怜,连药费都勉强。这养老的担子,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沉地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