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明把东边那片地界上的人,统称女真。”
“前明玩的是分而治之,按山头,划成建州、海西、东海三部。”
“可他们真是金朝女真的种?”
“这三部内部就铁板一块?”
“屁!都不是!”
“那会儿,跟西周初年一个鸟样。”
“一个寨子,就是一个国。”
“对外对内,都只认自己那嘎达的部族名号,谁管你什么建州海西?”
“只有得了明朝册封、想借势的头人,才用这称呼糊弄人!”
“太祖就是看穿了这点,他用女真这杆大旗,编练八旗,统一了东北,这才有了八旗,有了满洲这个概念!”
“懂了吗?”乾隆逼视着颙琰。
颙琰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脑子像被搅成了一锅粥,下意识地茫然摇头。
乾隆倒没发火,似乎早料到如此。
他换了个更直白、更冲击的说法:“占山为王者,何也?”
颙琰:“匪。”
乾隆:“一人一马,呼啸山林,劫掠四方者,何也?”
颙琰:“马……马匪。”
乾隆重重一点头,“八旗,其根本,就是一个马匪集团。”
“蒙古八旗,是归附的蒙古马匪!”
“汉军八旗,是投靠的汉人马匪!”
“而满洲八旗呢,里面什么人没有?”
“女真人、蒙古人、高丽人、汉人、索伦人(鄂温克等)、赫哲人(鱼皮鞑子)、甚至可能有罗刹逃奴!”
“什么血统族群?狗屁!”
“满洲八旗,就是一群有共同目标、信奉同一个大汗、愿意服从汗令的亡命徒!”
“它是一个人为捏合出来的东西,一个标签!”
“朕天天念叨旗民大防,你们也天天念叨。”
“念叨可以,当紧箍咒用!”
“但心里得门儿清,千万别当真,更别被它框死。”
“有用的人,能打能杀能办事,他就是满旗,是自己人。”
“没用的废物,就算他祖宗是跟着太祖从赫图阿拉起兵的,他也是非旗,是累赘!”
乾隆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京城这十几万八旗子弟早就废了。”
“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天下太平时,扯着嗓子喊皇上圣明。”
“不要指望他们能打仗,也不要指望大清亡国时他们殉节。”
“指望他们,不如指望老母猪会上树。”
“边疆驻防的八旗、满城里的,勉强还能用。”
“至于江南的……”乾隆想起杭州之事,脸色阴沉。
“哼,他们连京旗都不如!”
“若真有反贼打过来要清算八旗,京旗走投无路或许还能拼死一搏。”
“江南那些……”,乾隆冷笑连连。
“他们会争先恐后开城门、献银子,甚至把妻子女儿都送出去,只求保自己一条狗命。”
“像极了当年我大清铁骑南下时,跪在路边献降表的江南士绅。”
殿内一片死寂。
乾隆喘了口气,继续剖析这个庞大的马匪集团。
“这集团里,跟着太祖从龙起家的老兄弟,是大当家。”
“太祖后来征服的女真各部,是二当家。”
“归附的蒙古部落,算个三当家。”
“汉军旗,是冲锋陷阵的打手。”
“晋商,是管钱管粮的账房先生。”
“那些归顺我大清的士绅官员,就是摇唇鼓舌、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
“这些人,这些势力,才是我大清真正的统治根基!”
“用科举吊着寒门白身,用官位套住有功名的,用钢刀对付那些不安分的刺头,再用皇权不下县的自治权笼络住乡绅地主。”
乾隆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酷:“这才是大清能坐稳中原,没像蒙元那样百年而亡的真相,不是什么狗屁天命所归!”
颙琰听得心神剧震,眉头紧锁,拼命消化着这颠覆性的认知。
乾隆也不催促,端起茶盏,静静地看着他思考。
过了足有半盏茶功夫,颙琰才缓缓抬起头,眼中虽仍有困惑,但更多了一丝明悟,他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乾隆见他似乎抓住了一点核心,才抛出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棋:
“明白了八旗的本质,你刚才说的那些满汉一体、娶汉女的招数,才不至于跑偏,甚至引火烧身!”
“你以为你放开限制,汉人就会感激涕零?八旗就会欣然接受?”
“错!只会两头不讨好!”
“汉人觉得你虚伪,八旗觉得你背叛!”
“你整日看那天幕,莫非就只看了些奇技淫巧和后世八卦?”
颙琰连忙道:“儿臣也看科技,看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