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让述律平彻底放弃武力解决的幻想,并对他这个“只有军事头脑,缺乏政治远见”的忠臣放下戒心。现在,火候已到,该进行下一步了——引导,而不是直接献策。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苦无良策、惶恐不安的模样,但眼神却不经意地、带着一丝“求助”意味地瞟向了耶律德光。那眼神仿佛在说:殿下,您是储君,您得拿个主意啊,臣只是个武夫,能想到的只有打打杀杀了……
耶律德光接收到顾远这无助的眼神,虚荣心和责任感(或者说完蛋的责任感)瞬间被激发。他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在母亲和重臣面前展现自己的价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上前一步,对述律平道:
“额吉,顾远……左贤王虽然计策……嗯……过于刚烈,但……但其忠心可嘉,所言也非全无道理。硬拼确实……确实胜算渺茫,后果难料。我们……我们能不能……换个法子?” 他语气有些磕绊,但总算开了口。
述律平抬眼看了看儿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审视:“哦?德光,你有什么想法?” 她希望儿子能成长,能独当一面。
耶律德光被母亲一看,更紧张了,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整合自己有限的见识和刚才听到的信息。他回想起顾远之前提到的“七大部打着的旗号是恢复旧制”,又想到父汗这几日的沉默,以及顾远那句“大汗沉默,未必是束手无策,或许另有深意”的提醒,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着说道:“额吉,既然……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要恢复旧制,选汗……那……那我们能不能……先……先顺着他们?”
“顺着他们?” 述律平眉头皱得更紧。 “对!”耶律德光仿佛抓住了什么,语速加快,“父汗……父汗可以暂时……嗯……答应退位!交出旗鼓!”
此言一出,述律平脸色骤变,几乎要发作!但耶律德光立刻补充道:“但不是真的退!是以退为进!就像……就像猎人捕猎,有时候要先后退,才能把猎物引进陷阱!”
这个比喻让述律平的神色稍稍缓和,她示意儿子继续说下去。
耶律德光受到鼓励,思路也清晰了一些,他继续道:“父汗退位后,可以提出……比如说,他在位九年,带领部落强盛,尤其是收拢了很多汉人,有功于部族。现在退下来了,总不能一无所有吧?他可以请求……自己带领我们的迭剌部,去一个地方……比如……比如炭山东南边,那里不是有我们之前发现的一些汉人聚落和盐池吗?父汗可以去那里,治理汉城,发展盐铁,也算是为部落继续做贡献。这样,于情于理,其他部落首领也不好反对吧?”
耶律德光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妙极了,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却没注意到,旁边垂首而立的顾远,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这一切,正是顾远通过之前的对话,潜移默化地灌输给耶律德光的思路框架!让耶律德光以为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妙计”!
述律平听着儿子的叙述,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她毕竟是顶尖的政治家,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计划的核心精髓——以退为进,釜底抽薪!
暂时交出汗位,麻痹七大部!然后以治理汉城、发展盐铁为名,脱离权力斗争的中心漩涡,前往一个易于掌控、资源丰富的地方蛰伏起来!这不仅能避开眼前的刀兵之灾,更能利用汉人的技术和盐铁之利,快速积累实力!而七大部那群莽夫,一旦没了阿保机这个共同的敌人,内部必然会因为权力分配、利益纠纷而迅速陷入内斗!等到他们元气大伤、人心离散之时,再振臂一呼,携盐铁之利和积蓄的精兵,何愁不能卷土重来,轻松收拾残局?!
这简直是为当前死局量身定做的绝佳策略!比顾远那个同归于尽的毒计高明何止万倍!
“好!好一个以退为进!” 述律平猛地一拍案几,脸上阴霾尽扫,露出了久违的、带着狠厉与兴奋的笑容,“德光!你长大了!能想到此等妙计,额吉甚是欣慰!”
她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目光锐利地转向顾远,语气中带着一丝考校和最终确认的意味:“左贤王,你觉得王子殿下此计如何?”
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露出恍然大悟、钦佩万分的神情,他猛地抬头,看向耶律德光的眼神充满了敬服,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妙!妙啊!殿下此计,真是……真是拨云见日,让臣茅塞顿开!臣愚钝,只知逞匹夫之勇,殿下却能从大处着眼,以柔克刚!此计不仅可兵不血刃化解眼前危局,更能为我契丹未来积蓄无穷力量!臣……臣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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