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张红在被黄逍遥背起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盯着他,“你……” 那声音微弱,却带着执念。
顾远避开她的目光,胸口如同压着千钧巨石,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挥了挥手,示意北斗七子速速带人离开这人间地狱。看着他们背负着那些不成人形的躯体,艰难却坚定地消失在通往地牢出口的甬道阴影中,顾远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腐臭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计划不能停!箭已在弦!
顾远不再看他们,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他救下张红等人,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怜悯,更像是一种对内心最后一点底线的仓惶补救,一种对张三金那彻底非人行径的、迟来的反抗。然而,这份补救来得太迟,代价也太过沉重。
就在他即将踏出地牢,重新呼吸到外面那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冰冷空气时,一道身影如同受惊的鹞鹰,带着满身的血腥气和极致的恐慌,冲破混乱的战局,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脚下!
朔风卷着冰碴,抽打在云州城每一寸裸露的石墙上,发出凄厉的哨音。顾远刚刚踏出炼狱般的地牢,身后是冲天火光与震耳欲聋的厮杀,身前是寒彻骨髓的夜。他胸腔里还翻滚着地牢中那非人景象带来的强烈冲击与迟来的愧疚,然而,这份心绪尚未沉淀,一道裹挟着极致恐慌的身影便如炮弹般撞破混乱战局,重重砸落在他脚下。
“族长!公子!快!夫人……夫人要生了!早产!难产!血……止不住啊!”亲卫队长阿木尔的脸被汗水和血污糊得看不清五官,声音撕裂变调,每一个字都带着濒死的惊惶,手指死死抠进冻土,指向大营方向。
轰——!
仿佛九天玄雷直接在颅腔内炸开!顾远眼前猛地一黑,身形剧烈一晃,几乎栽倒。所有关于分坛攻陷的谋划、关于张红等人获救的沉重,在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前瞬间化为齑粉!一股冰冷的恐惧,比塞外的寒风更刺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冻结了血液。
“什么?!”顾远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一把将阿木尔从地上提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不是……还有一个月?!怎么会……难产?!”巨大的恐慌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夫人……忧思成疾……这些日子几乎水米不进……本就虚弱……”阿木尔语无伦次,涕泪横流,“今日城中大乱,杀声震天……夫人受了惊吓,突然腹痛如绞……阿古拉大人……用尽手段……孩子……孩子是横位……羊水破了……血流不止……大人说……恐……恐有性命之危啊!”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顾远头顶炸开!将他刚刚因救人而稍显纷乱的心神,瞬间劈得一片空白,继而化为无边的冰冷和恐惧。
阿茹娜!怀孕不足九个月!难产?!
“阿茹娜……”顾远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她本就因他身处旋涡而日夜忧惧,心思焦虑,担惊受怕,加上怀着男孩负担更重,又因担忧他而疏于走动……千头万绪,最终竟酿成这致命的一击!为什么偏偏是此刻?为什么偏偏是难产?为什么命运要在他刚刚踏出决裂一步、心神最是激荡脆弱之时,给予他如此沉重的一击?
“阿茹娜——!”顾远只觉得喉头腥甜上涌,眼前金芒乱迸。千算万算!算尽了强敌环伺,算尽了阴谋诡计,甚至算到了如何对付武功盖世的叔公!却独独没有算到,他心尖上的阿茹娜,会在此时此刻,在这血火炼狱的中心,遭遇最凶险的生死劫!腹中的孩子,他们期盼已久的骨血,竟成了催命的符咒!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难产?!那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绝望感,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沉重地压垮了他所有的镇定。
“大帐那边……”顾远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因极度的焦灼而尖利,“阿古拉呢?五毒教的人呢?”他明明安排了阿古拉率领苗疆五毒教的精锐——蜘蛛部、蝎子部、蜈蚣部、蟾部、蜥蜴部那些最悍勇的青年男女,在大帐附近保护阿茹娜!有他们在,加上自己特意留下迷惑敌人、虚张声势的两个小队,阿茹娜本该是安全的!他从未想过,最致命的危机,并非来自外部的刀剑,而是源于爱人腹中那个他们共同期盼的孩子!
“阿古拉大人正带着五毒教众拼死抵挡拜火教的反扑!”赤磷卫急声道,“拜火教的人像疯了一样冲击大帐区域!阿古拉大人分身乏术,只能让属下拼死冲出来报信!夫人那边……产婆……没有可靠的产婆啊!情况万分危急!”
“走!”顾远再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受伤猛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