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贴在球体上时残留的灼热感还在指尖跳跃,像是有根细针顺着神经往脑仁里扎。
卢峰的手还扣在我肩膀上,隔着两层防护服都能摸到他掌心的汗,黏糊糊的,像块化不开的胶。
光晕突然\"啵\"地轻响一声,展开了。
首先涌进视野的是火。
原始人举着燃烧的树枝,火星子溅在兽皮围裙上,映得他们瞳孔发亮——那团火我在考古纪录片里见过,是非洲奥杜威峡谷的古人类遗址,距今大约一百五十万年。
画面转得极快,快得我太阳穴突突跳,青铜剑的寒光掠过,造纸术的竹帘浸在溪水里,蒸汽火车喷着白汽撞碎晨雾,然后是蘑菇云,比任何影像资料都清晰的蘑菇云,橙红色的云顶裹着黑灰,把天空撕出个狰狞的洞。
\"这不是监控......\"伊娃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侧头看她,她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球体前,频谱仪碎片在她腰包上晃荡,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戴着手套的指尖悬在球体表面半寸处,晶体吊坠垂进光晕里,幽绿和蓝在空气中交融成某种说不上来的颜色,\"监控会有死角。
但这些......\"她喉结动了动,\"是从每个关键节点的正中央拍的。
旧石器时代的篝火堆,他们围坐时最中间的位置;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时,控制塔正对面的观测点。\"她抬头,护目镜上蒙了层白雾,\"它在观察,像学生记笔记那样观察。\"
我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画面还在流动,这次是卫星。\"探险者1号\"的银灰色外壳擦过云层,国际空间站的太阳能板在太空中展开,然后是冰川消融——卫星拍摄的北极影像,白色在屏幕上肉眼可见地缩成碎片。
接着是战争,无人机在夜空中投下红点,城市天际线在火光中扭曲,难民的队伍像条流血的伤口,从画面这头爬到那头。
\"老林?\"卢峰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锐度。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抵着防护服硬邦邦的材质,\"你在看什么?\"
\"核试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闷在头盔里,\"气候变化。
战争。\"那些画面在视网膜上烙下残影,蘑菇云的橙红、冰川的蓝白、火光的猩红,像团乱麻缠在神经上。
我想起三个月前在NASA收到的异常数据——猎户座旋臂的三颗G型恒星突然消失,没有超新星爆发,没有引力波动,就像被谁拿橡皮擦擦掉了。
当时我以为是高等文明的武器,现在看着眼前的影像,喉咙突然发苦,\"它在评估。\"
\"评估什么?\"海伦的枪口终于垂了些,她的护目镜反射着球体的光,把她的脸切成两半,\"评估我们值不值得活?\"
\"评估我们对环境的影响。\"我脱口而出。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三个月前消失的恒星,它们周围都有类地行星;半年前观测到的星际尘埃异常流动,轨迹正好指向太阳系。
世界树不是侵略者,它可能......我盯着画面里正在召开气候峰会的联合国大厦,代表们的西装革履在光晕里泛着冷光,\"它是调节系统。
像森林里的啄木鸟,专挑病树。\"
\"调节系统会吃掉恒星?\"马克突然开口。
他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人群边缘,英国口音里裹着冰碴子,\"我见过你们说的'世界树'样本——那些藤蔓能腐蚀金属,能把小行星啃成渣。
这叫调节?\"
\"因为样本是'执行者'。\"卢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头,看见他半蹲着,膝盖压在一块凸起的岩礁上,手里的终端屏幕亮得刺眼。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晶体数据在蓝光里投下淡绿的影子,\"刚才对比了核心能量波动和之前采集的世界树样本。\"他抬头,瞳孔在护目镜后缩成两点,\"这个球体的频率是独立的。
其他部分的藤蔓、触须,它们的能量流动像神经——传递指令。
但这个核心......\"他敲了敲终端,\"它像大脑。
只负责记录和判断,不参与'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