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内的大街小巷,早已悬起各式花灯——鲤鱼灯摇头摆尾,荷花灯含苞待放,走马灯上,绘着“岳家军大破金兵”、“梁红玉击鼓战金山”的英雄故事,在冬日的微风中缓缓旋转,引得孩童们仰着脖子,一看就是半晌。
街上人流如织,挑着年货的货郎、购置新衣的妇人、嬉笑追逐的童子,将青石板路填得满满当当。喧嚣声、叫卖声、欢笑声,汇成一片暖融融的海洋,但这热闹里,比往年又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激昂。茶楼酒肆间,人们交谈的声音总不自觉高上几分。
“听说了吗?官家的犒赏已经到了济南!是真正的内帑银钱,可不是往年那帮贪官污吏的空头文书!”
“可不是!辛大人赴任这半载,咱家的税赋足足减了五成!我那婆娘昨日竟扯了布,要给全家都做身新衣裳过年哩!”
“重回大宋,这才是咱山东子弟该过的年啊!”
人们的脸上,是久违的、发自心底的松快与期盼。这期盼,不仅是为着辞旧迎新,更是为着头顶的天终于换了颜色——山东,这片沦于胡尘数十载的土地,终于在今年初秋,重归大宋版图。而那位由临安朝廷钦点的山东经略使辛肃辛大人,到任后雷厉风行,整顿吏治,轻徭薄赋,如同春风化雨,让饱经离乱的百姓,真正尝到了“王化”的甘甜。
与城中的鼎沸人声相比,经略府却显得格外宁静。府门威严,甲士肃立,却并无多少节庆的装饰,只在那朱漆大门上,新贴了一对门神,尉迟恭与秦琼怒目圆睁,平添几分凛然之气。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大堂外的中庭。庭院开阔,青砖墁地,几株老梅疏影横斜,幽香暗浮。此刻,两道身影正立于庭中。
身着绯色官袍的辛肃,已褪去外罩的貂裘,只着一身利落的劲装,手中一柄青钢长剑寒光闪闪。
他身形挺拔,面容儒雅中透着刚毅,此刻正凝神静气,演练着一套剑法。剑招舒展,似慢实快,步伐沉稳,动静相合,隐隐有股中正平和、绵延不绝的意蕴,正是玄门正宗的全真剑法。
在一旁负手而立的,正是当朝国师韩牧。他一袭紫袍,面容平和,目光却深邃如潭,静静看着辛肃将一套剑法使完。
“停。”韩牧忽然开口。
辛肃闻声即收,剑尖斜指地面,气息微喘,额角已见细汗,恭敬道:“还请前辈指点。”
韩牧缓步上前,指了指他握剑的手腕:“这一式剑招,意在劲透剑尖,如针定穴。你的力,却散在了肩臂。气沉丹田,意守膻中,力由脊发,贯于指尖,再试试。”
辛肃依言调整呼吸,凝神片刻,再次出剑。这一次,剑尖破空,发出“嗤”的一声微响,稳定了许多。
韩牧微微颔首:“有三分意思了。全真武功,源自我师兄重阳祖师,讲究的便是‘清静无为,厚积薄发’。你身负政务,习武时间有限,能有此进境,已属难得。切记,心法为重,招式为末。内力修为到了,枝叶自然繁茂。”
辛肃收剑,深深一揖:“晚辈,谨记前辈教诲。”
与此同时,济南城最繁华的西门大街上,三位女子正融入欢乐的人潮中。
唐怜儿一袭鹅黄衣裙,灵动活泼,对街边卖糖人、面塑的摊子充满了好奇;李师婉身着淡紫衣衫,气质清冷,目光却不时被那些精巧的花灯吸引;段清洛则是一身水绿,温婉娴静,小心护着手中的几包刚买的济南特色蜜饯。
她们的出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不仅因容貌气度不凡,更因她们是经略府的贵客,是随同那位神通广大的国师一同来的。人们投来的目光里,充满了善意与好奇。
经略府大堂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北地的严寒,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燃烧特有的暖香。
淮南东路经略使李从礼,正挽着袖子,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案上挥毫泼墨。他年近五旬,面容清癯,此刻却兴致勃勃,笔走龙蛇,写下“山河一统归汉鼎,日月重光耀宋廷”的遒劲对联。
韩牧与辛肃并肩走入大堂,暖意扑面而来。韩牧看着辛肃,语气平和却带着肯定:“辛小友,你如今的武功,已稳稳迈入一流初境。若在江湖开宗立派,足可为一派掌门。放眼天下,虽暂不能跻身绝顶之列,但前三十之位,当有你一席之地。”
“我全真心法玄妙精深,最重根基积累,你且持之以恒,假以时日,一流巅峰之境,亦非遥不可及。”
辛肃闻言,脸上泛起红光,不知是炭火烘烤,还是心情激荡。他接过侍从递上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感慨道:“前辈过誉了。说来惭愧,晚辈半路习武,若非前辈传授全真武学,又是亲自悉心点拨,恐怕我如今连门径都摸不到。”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渐浓的暮色,语气变得诚挚而热切,“今年这个年节,竟能与国师一同守岁,真是晚辈做梦都未曾想过的殊荣。我已派人去请了济南城‘聚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