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此番以钦差大人的身份下扬州,身边跟着二十名亲军营精锐官兵,这些都是天子亲兵,既然派给了他,便都临时成了他的亲兵。
一路上,林黛玉被紫鹃搀扶着,只觉得脚下虚浮,心内想着自己今晚精心妆扮,偏生眼前的臭姐……臭男人,不但不夸,反说什么“浓妆艳抹反失本色”。更可恨的是,他竟拿父亲相要挟,逼得自己不得不从。真真是越想越气!
因为如此,林黛玉由后院来至外宅,一路都在哭着,倒是辛苦了紫鹃,时不时用帕子为她拭泪,以免眼泪浸湿了面纱,也以免外男们见到不雅。
此刻,姜念一行人已出了盐院大门。
紫鹃一边用帕子为林黛玉拭泪,一边低声道:“姑娘快收了泪,这街上人多眼杂……”
林黛玉更觉委屈,却不得不强忍泪水,想到了什么,忽又驻足不前,与紫鹃低语了两句。
紫鹃忙唤住姜念:“姜大人留步。”
姜念转身看向林黛玉,没好气地问道:“又怎么了?”
林黛玉见他这般神色语气,心头火起,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紫鹃只得代为回道:“姑娘问……为何不备轿子?”
姜念剑眉微蹙,沉声道:“元宵夜游,乘轿如何尽兴?又如何便宜?你看这街上,行人如流,有几个乘轿坐车的?”说着抬手一指。
林黛玉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但见街上果然游人如织,摩肩接踵。气焰先自消了三分,嘴上却仍不饶人:“不乘轿就不乘轿!你……你凶什么凶!”又忍不住问道:“今晚要走多远的路?”语气已软了几分。
姜念听到这话儿,忽低头看向林黛玉的脚,虽非缠足,却也娇小玲珑,裹在绣着折枝梅的软缎绣鞋里。加上这丫头实在体弱,对她而言,走远路确实是件为难事。
林黛玉察觉他目光所至,顿时臊得将裙裾往下扯了扯,心中又恼又急:“这臭男人好生无礼,青天白日……啊不,这大街上游人如织,又是灯火通明,竟敢这般打量女儿家的……”这般想着,泪珠儿又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姜念见她这般情状,心中暗觉有趣,面上却故作淡然道:“难得佳节良宵,又在这繁华扬州,今夜又月色甚好,原该好生游玩。不过……”他故意顿了顿,“念及林妹妹身子娇弱,游玩加返程,咱们统共只走十里路罢,不多,不多。”
林黛玉登时怔在当场。十里路?竟不多?还是“念及我身子娇弱”?
以她的身子骨,平日走一里路都挺费劲,更别说十里了。
她心中暗道:“这臭男人分明是要我的命!”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得绞着手中帕子,贝齿轻咬朱唇。
姜念见她默不作声,又故意激道:“怎么?林妹妹竟连十里路都走不得?若真如此,倒不如一辈子躲在绣阁里,省得出来让人笑话走不动路的。”说罢,还故意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惋惜之态。
“你……你……讨厌!”林黛玉气得声音都颤了,泪珠儿又滚落了下来。月光灯光映着,倒像是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紫鹃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暗叹:“姑娘素来孤高任性,在荣府时,连老太太都娇惯着,宝二爷更是千依百顺。偏生遇上姜大人这般人物,姜大人又倒像是爱逗弄她的,两人之间不知要闹出多少故事来!”
想罢,紫鹃一边为林黛玉拭泪一边道:“姑娘莫急,我一路扶着您。实在走不动了,让两位大娘背着便是。”
此番林黛玉身边跟着两个林家仆妇。
林黛玉正要点头,却见姜念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带着几分揶揄。一股倔劲儿忽地上来,她甩开紫鹃的手道:“谁要人扶?谁要人背?我自有脚,自会走路!莫说十里,就是……就是十一里也走得!”
说着竟提起裙裾,快步走到前头去了。
心里暗自骂着:“真真是个臭男人!”
紫鹃、雪雁及两个仆妇忙不迭跟上。
林黛玉赌气快步在前头走着,身上的淡紫色绣梅斗篷在月光灯火的映照下泛着莹莹光泽,倒似一只负气的淡紫色蝴蝶。
姜念在后头瞧得真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偏不急着追赶,反对身边的小南、齐剑羽、蒙雄、文载璋吩咐道:“咱们慢些走。”
小南抿嘴一笑,暗忖道:“这位姜大人不知又要如何逗弄姑娘了!”
一行人渐入热闹街市,但见两边店铺尽悬彩灯。有店铺挂着走马灯,灯上绘着八仙过海,转起来真似要乘风破浪;有店铺悬着琉璃灯,晶莹剔透处映出里头推杯换盏的影子;也有店铺挂着绢纱宫灯,上头画着西厢待月、牡丹亭会等才子佳人的故事,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街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糖人的老汉将麦芽糖拉得老长,捏出个活灵活现的孙猴子;卖冰糖葫芦的妇人面前插着满架红果,糖衣在灯火下闪着琥珀色的光;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