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甩袖便走。
紫鹃被呵斥得莫名其妙,委屈地想:“必是姜大人又惹恼了姑娘,姑娘不敢与他置气,倒把火撒在我身上,真真冤枉!”
林黛玉快步前行,心头乱如麻——那臭姐夫时而温言软语,时而疾言厉色,真真叫人捉摸不透……
紫鹃追上来,小心翼翼道:“姑娘慢些,仔细脚下……”
林黛玉却不理会,只顾往前走,忽又驻足,想着:“那臭姐夫待我这般,我才不要为他望风呢!”于是转身欲走回芙蓉馆,却又忽然驻足,想着:“罢了!既是盐政大事,倒是不好怠慢的,也会惹父亲不喜,我……我是为了父亲才又去望风的,可不是为了他,哼!”
紫鹃已追了上来,道:“姑娘愣着作甚?”
“要你多管闲事!”
林黛玉说罢,又甩袖便走。
紫鹃:“……”
……
……
辰牌时分,四并堂内室。
窗外旭日初升,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如一幅水墨丹青。
林如海半倚床头,面色较昨日稍好些,却仍显憔悴。
林黛玉静立窗边,时而察看窗外,时而悄步至门前巡视。那专注模样,比昨晚更显沉稳。
姜念端坐床前,已向林如海请教了三个问题,此刻正在低声问道:“若在扬州设一位首总,为总商之首领,统筹要务,调解纷争。以姑丈之见,哪位总商堪当此任?”
林如海闻言一震,枯瘦的手指攥紧锦被:“这……这是圣意还是姜大人的主意?”
“圣上已决意如此!”姜念声音极轻,却字字千钧。事实上,是他向泰顺帝献上此策。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深知此事重要,沉吟良久方道:“若必选一人,我举荐汤承瑜。此人虽非财力最厚,却重信守诺,在盐商中素有威望。”
姜念点了点头,又问起了其他问题……
两人问答了逾两刻,比起昨晚愈发深入隐秘,既涉及到盐务积弊,官场倾轧,更涉及到姜念此番整顿盐政的计划……
林黛玉将两人的对谈尽收耳中。她虽处深闺,年纪有限,却聪慧过人,几乎都听懂了,因而心头突突直跳,暗想:“这机密若泄露,不仅这个臭……表姐夫整顿盐政受阻,更会辜负圣上信任。”
她转念又想姜念行事之果决,较之父亲更为雷厉。父亲虽知盐政积弊,却因顾忌各方势力,始终未能大刀阔斧。而姜念初到扬州,便要直指要害,这份胆识,着实令人心折。
扬州盐政,说起来复杂,水很深。然而,在姜念看来,整顿起来倒也不难,关键在于敢不敢!
林如海不敢。
姜念却敢。
因为他是景宁帝的孙子、泰顺帝的儿子,且得到了景宁帝、泰顺帝的赏识,又有气运加身。
盐政密议方毕,姜念忽展颜笑道:“姑丈,今日恰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林如海虚弱应道:“正要提及此事。论理该当好生款待姜大人,奈何病体支离,恐难尽地主之谊。若大人不弃,可命厨下备席,与随行诸位侍卫同庆元宵。”
姜念摆手道:“不必如此。”话锋忽转,郑重起来,“只是我有意示敌以弱,故作闲散之态。今晚欲夜游扬州,往后几日还要遍访名胜,好迷惑那些魑魅魍魉。”
林如海会意点头,却见姜念欲言又止,便问道:“姜大人还有何见教?”
“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姜念正色道,“为使这闲散姿态更显真切,我想……”略一停顿,“想请林妹妹今晚及往后几日皆同行游赏,还望姑丈成全。”
此言一出,满室寂然。
林如海怔在当场,林黛玉更是耳根腾地烧了起来,手中帕子也绞了起来。
林如海沉吟后,目光在女儿与姜念之间游移。他心知此请牵强,甚至疑心姜念别有用心,却又不好直言拒绝。
姜念继续道:“姑丈放心,我必当谨守礼数。除丫鬟紫鹃外,再派两个老成仆妇跟着。”
此话一出,林如海愈发不好直言拒绝了,于是缓缓道:“既是为公事……便依大人之意。”
林黛玉见状,朱唇微启欲言又止,心中暗恼:“好个不知礼的!虽说沾亲带故,到底男女有别,这般同游成何体统!”
哼,讨厌!
林黛玉转念却又想起,今儿元宵,今晚的扬州必是极热闹的。而且,扬州名胜自己竟未曾好生游玩过,若能借机一观,倒也不错。
更有一缕幽思浮动:“他特意邀我,莫非……”
想到这里,芙蓉面上不由飞起两片红霞,忙低头掩饰。
姜念起身对林黛玉道:“今日酉时四刻,我携林妹妹出去。”
说罢告辞离去。
待姜念离开,林黛玉才忍不住对林如海道:“父亲,此事……”
林如海叹道:“此事原不合礼数,只是……姜大人此番整顿盐政,实乃紧要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