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皱眉道:“平儿休要糊涂!你到底是琏哥儿的房里人,岂能说走就走?”
平儿情急之下脱口道:“我不是!我未曾与琏二爷行房,我……”
话到一半猛然惊醒,这话儿会对王熙凤不利,便急急住口,却已是覆水难收。
贾母诧异,转向贾琏问道:“平儿还未曾与你行房?”
贾琏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瞥了瞥王熙凤,支吾道:“这个……确实未曾……”
贾母登时心下了然,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如刀子般在王熙凤身上剜了几剜,暗忖道:“好个妒妇!竟把爷们管束到这般田地!”转念又想:“平儿既无妾室名分,又未与琏哥儿行房,连个房里人都算不上。如今她执意要随凤哥儿去,倒也不好强留她了。”
……
……
王子期、冯氏这对夫妇没能逃掉!
夫妇二人带着好几个心腹下人,且带着不少行李使物,多半是冯氏的,又遇上了下大雪,而且,竟是逃到了通州,因王子期意欲乘船南下。
当日,夫妇二人及几个心腹下人,便在通州被鲁科多旗下的官兵捉拿。
翌日天明,鲁科多在牢中提审王子期夫妇并几个下人。
王子期被审讯时,虽面如死灰,却是个硬骨头,哪怕受了刑,也强撑着不如实招供,咬定是自己要逃,与王夫人、王熙凤毫无干系,那些财货也是自己强逼着王熙凤收下的。
待到冯氏被押进暗室,但见室内摆着拶子、夹棍等物,寒光森森,先自软了三分。又听鲁科多称王夫人、王熙凤俱已招供,顿时哭倒在地,将王夫人如何应允藏匿、如何应允逃亡之事供出。
这番供词与王夫人昨日的口供便有些不符了。
鲁科多又到荣国府走了一遭,当着贾母的面,根据冯氏的口供,又审讯了王夫人、王熙凤,这回王夫人再难抵赖。
而昨日太上皇景宁帝对鲁科多说了,王夫人、王熙凤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再回禀他。
于是这日午后,鲁科多又来到皇宫,递了牌子求见景宁帝。
景宁帝素喜梨园之乐,自禅位当太上皇后更是常听戏。
今日景宁帝便携皇太后及一群妃嫔,在皇宫内廷东路的畅音阁赏戏。
畅音阁内铺设着猩红地毡,摆着錾金珐琅大火盆,炭火正旺,熏得满室如春。
景宁帝斜倚在正中蟠龙榻上,皇太后端坐左侧紫檀圈椅中,双目微阖,似睡非睡。一群妃嫔按位次列坐,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总管太监戴权蹑手蹑脚走到景宁帝身边,俯身低语:“太上皇,鲁科多来了。”
“宣!”景宁帝回了一个字,眼睛仍盯着戏台。
很快,鲁科多随戴权入内,但见满殿锦绣辉煌,衣香鬓影,哪里敢抬头?只觉鼻端龙涎香混着炭火气、脂粉气,熏得人头晕。行至御前,忙跪在猩红地毡上,将荣国府王家姑侄之事禀明。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圣驾听戏的雅兴。
景宁帝略一沉吟,摆手道:“此事如何处置,朕明日遣人告知。”
说罢挥退鲁科多,眼睛又回到戏台上。
待鲁科多退下,景宁帝对戴权招了招手,戴权忙又上前来,只听景宁帝道:“遣人去荣国府宣贾史氏进宫,就说太后召见。”
……
……
大半个时辰后,贾母身着国公夫人诰命服饰,进了畅音阁。
几个太监正收拾着戏台上的砌末,显是刚散了戏。
贾母本以为此番只见皇太后,不料转过十二扇紫檀嵌玉屏风,非但见到了皇太后,竟见太上皇景宁帝也在座,惊得她慌忙跪下行大礼:“臣妇贾史氏恭请太上皇圣安,恭请太后金安!”
景宁帝手中把玩着一对羊脂玉胆,玉色温润,在指尖转个不停,并不叫贾母起身。只听得“咔嗒”一声脆响,玉胆相碰,景宁帝方淡淡道:“你府上那对王家姑侄的事,朕都知道了。”
贾母忙重重磕了个头:“回太上皇的话,是她们姑侄昏了头,做出这等糊涂事来。求……求太上皇念在贾家世代忠心的份上,开恩……”
说到此处,声音已是哽咽。
景宁帝手中玉胆又“咔嗒”一响,缓缓道:“你那儿媳,此番便不惩处了。一则是念及贾代善的情分,二则……”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是念及姜念乃我大庆栋梁之臣,朕特意宽恕他的岳母。”
贾母听得此言,心头猛地一震。她虽早知姜念深得泰顺帝器重,却不想在太上皇这里也有如此圣眷!跪着的膝盖不由又往下沉了沉,额头几乎贴到猩红地毡上:“臣妇……臣妇代阖家上下,叩谢太上皇天恩!”
景宁帝却将手中玉胆重重一扣,冷声道:“那王熙凤若不惩处,朝廷法度何在?”
阁内登时静得针落可闻,只余鎏金珐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