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泉周身笼罩的灰雾瞬间凝滞,像是把时间都随之冻结。没有惊呼,没有质问,但那两点幽绿光芒却骤然收缩,散发出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凛冽刺骨的寒意。
魔族圣女的躯体,被一个人族神魂侵占,这教他实在难以接受。
朝云似乎对幽泉这无声却骇人的反应早有预料,双眼冷冷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须惊怪,不过是出了点意外,神魂分离了,但归位有误。”
幽泉依旧沉默着,但那凝固的灰雾又开始缓缓流转。
朝云转向洪浩,沉默片刻才道:“虽然结果不尽完美,但我与暮云毕竟完整分开,她也平安无事……说来已算不错。”
洪浩默然点头,的确,不管怎样,这比两道神魂纠缠一体已经是好上许多。
“我讲过我是恩怨分明之人,如今自觉也对得起你,恩怨两清。”朝云望一眼属于自己肉体的暮云,突然噗嗤一笑,“便宜你了,幽泉……”
“在。”
“此间事了,送他们二人离开,回林府。”
朝云是果决之人,她辛苦做这一场,算是报答了洪浩的救命之恩。既然结果已定,深知再纠结不甘亦是无用,自然是从此分道扬镳,各行其路。
不知为何,听她讲来,洪浩心中竟是生出淡淡惆怅,恋恋不舍。
毕竟此刻朝云的模样,才是那个他相识相知相熟的暮云。今日今时一别后,再见不知是何年……或再无相见之日也是难讲。
然而,听到主上命令,幽泉嘶哑的声音响起,依旧两字一顿,却带着前所未有,磐石般的固执:“主上,” 他枯瘦的手指微抬,指向洪浩,动作僵硬,“此人,可送。”
旋即他缓缓移动手指,面向暮云,幽绿光芒在阴影中明灭不定,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重若千钧:“此人,留下。”
暮云闻言猛然抬头,却并未言语,她是心性沉稳之人,虽感知幽泉强大,并不就乱了阵脚。
洪浩心中一紧,连忙望向朝云——此刻他修为全无,只能仰仗朝云。
朝云双眼倏然眯起,冰冷的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刺向幽泉。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连那流转的混沌光影都似乎停滞了。
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威压弥漫开来,虽不及她全盛时期,但那份不容置疑的主上威严,依旧让洪浩感到心悸。
“幽泉,”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比刚才更轻,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冰冷,“你在违逆我的命令?”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中挤出,寒意刺骨。
幽泉身躯猛地一震,那原本挺直的脊背,竟似不堪重负般微微佝偻下去。
灰袍下的阴影剧烈波动,嘶哑的声音带着艰涩,“属下,不敢。”
“此身,血脉,吾族,密窟,钥匙,”他虽讲得断断续续,但意思却很明白。
此言一出,朝云瞳孔骤然收缩,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是混合了惊愕恍然与极度凝重的复杂情绪。
她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死死盯住幽泉。
幽泉继续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字字清晰,“昔年,族长,托孤,密窟,吾族,重兴,主上,原初,血脉,可启。”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暮云,指尖竟有些几不可查的颤抖:“若离,密窟,永封。吾族,希望,断绝。守护,千年,非为,一躯,实为,一族。”
他猛地转向朝云:“主上,关乎,全族,三思。”
洪浩在一旁听得心头狂震。
这信息量太大,但有一点他听明白了——暮云现在占据的这具朝云的魔躯,竟然是开启某个可能藏着魔族复兴关键的密窟的唯一钥匙。
难怪幽泉如此紧张,甚至不惜违逆朝云,也要将她留下。
毕竟这已远远超出了单纯守护肉身的范畴,而是牵扯到整个族群的兴衰存亡。
朝云沉默,她脸上的冰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复杂的凝重。这个连她都还不曾知晓的秘密消息,的确太过惊人。
……
极高极高的九天之上,罡风凛冽,吹拂着巍峨宫殿的飞檐翘角。
此处云霞铺就道路,瑞气凝结为栏,一座古朴恢弘的府邸悬于九天,门匾之上,以道韵流转着五个古朴大字——北极驱邪院。
府邸深处,一处简朴至极的静室中,唯有云床一张,蒲团一个。那背剑的玄袍道人——真武大帝,正闭目盘坐于蒲团之上,周身气息与天地融为一体,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
倏然,他眉心微不可查地一动,闭合的双目并未睁开,但神识却已跨越无尽虚空,落在了下界某处——正是桑田大陆,天衍宗旧址,那被称为寂灭渊的深渊上空。
他心念微动,并未起身,一道神念已传至府外。
片刻,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