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陵心中门清,她们多半是请了枪手,提前备好诗词,来此不过是为了博个关注,攀个高枝罢了。矫饰太过,真心寥寥,更无几分真才实学,乏味得很。”
他言语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全然忘了自己这满府“才女”是如何来的。
周桐听得眉头微挑,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好家伙,您这双标玩得可真溜!她们是攀高枝,您这就是广纳贤才?
论起养尊处优,她们好歹还注重个仪态形体,您倒是心宽体胖,毫不介意啊。’
他面上却附和着笑道:“殿下所言,或许也有些道理。不过天下之大,想必总有才貌双全、性情真纯的女子,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沈陵点了点头,似乎被勾起了些许谈兴:“倒也有几位家世才学皆不错的,与陵也算有些往来。只是……”
他摇了摇头,扇子虽不在手,却习惯性地做了个摆手的动作,“其诗词文章,终究脱不出那方寸格局,吟风弄月则可,却无先生笔下那吞吐山河、纵览古今的豪迈气魄与深邃意境。差之远矣!”
周桐微微一笑,引导着话题:“读万卷书,终须行万里路。胸中未有丘壑,笔下自然难有气象。殿下若有机会,真该去亲眼看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登泰山而小天下,临沧海而叹辽阔。所见所感入心,落于诗文,自然不同。”他这话半是建议,半是试探。
沈陵听得眼中泛起一丝向往,击节道:“先生此言,正合我意!昔年亦有一位……呃,友人曾这般劝过我。后来陵也曾试过,去那城西落霞湖畔踏青,见春水初生,碧波荡漾,确有感触,当时便得了一首小诗,自觉还算清新。”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轻声吟道:
“潋滟湖光一鉴开,春烟袅袅柳徘徊。
忽见兰舟分碧浪,犹疑仙子踏波来。”
吟罢,他脸上露出一抹颇为自得又略带遐想的笑容。
周桐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抚掌赞道:“殿下此诗,清新灵动,尤其是‘犹疑仙子踏波来’一句,遐思无限。
看来殿下湖畔之行,不仅得见美景,莫非……还偶遇了哪位令殿下心动的佳人?”他故作好奇,顺势追问,心脏却微微提了起来。
沈陵被说中心事般,呵呵一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罕见的真诚与遗憾:“先生果然慧眼。不瞒先生,那日确在湖畔遇见一位女子,其风采气度,与寻常官家小姐截然不同。不慕虚荣,不施粉黛,宛若空谷幽兰,且于诗词一道,见解颇为独到,令陵……至今难忘。”
他摇了摇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
周桐的心往下沉了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和:“哦?竟有如此奇女子?能得殿下如此赞誉,必是非同凡响。不知此女姓甚名谁?说来惭愧,怀瑾内子亦颇爱诗词,若有机会,倒想代为引荐一二,或许能成一段闺中雅谊。”
他看似随意地打探,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沈陵听了,倒是先笑着向周桐道贺:“能与先生结为连理,尊夫人定然也是才情斐然的奇女子,陵钦佩不已。”
他顿了顿,这才略带感慨地说出那个名字,“那位湖畔佳人,便是当今宰相孔庆之的掌上明珠,孔喜孔小姐。”
“孔喜?”周桐心中猛地一松,仿佛一块大石落地,暗自长舒一口气。
‘原来不是巧儿!吓我一跳!’他立刻将脑海里那本“记仇小本本”上关于沈陵的这一页悄悄撕掉,脸上适时地露出恍然与钦佩之色:“原来是孔相千金!难怪有此风范!失敬失敬!孔相学究天人,家教森严,其女公子自是不同凡响。”
沈陵笑道:“过几日的诗会,孔小姐多半也会来。届时陵可为先生和尊夫人引荐一番。”
周桐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歉然,苦笑道:“殿下美意,怀瑾心领。只是……唉,只怕不便。”
“哦?这是为何?”沈陵面露不解。
周桐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得郑重而略带一丝沉郁:“殿下可知去岁钰门关血战?”
“自然知晓!”沈陵肃然起敬,“先生与欧阳太傅率万余疲卒,死守孤城十七日,力拒金虏十五万大军,堪称国之柱石,壮哉!烈哉!父皇亦是因此战功,方特旨擢升欧阳大人为太子太傅。”
“殿下明鉴。”周桐点头,语气沉静,“当时陛下论功行赏,问怀瑾所欲。怀瑾未曾求取金银官爵,只恳求陛下一事——赦免一人死囚之身,允我娶她为妻。”
“什么?”沈陵明显吃了一惊,错愕地看着周桐,完全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先生你……这……”
周桐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不瞒殿下,怀瑾出身微末,本是桃城一小小文书,侥幸立下些许功劳。
当时守城至第五日,怀瑾身受重创,几近垂死,便是我如今的内子,不顾自身安危,将我从屍山血海中背出,悉心照料,我方得生还。彼时我便立誓,若得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