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费力地抬起眼皮望去,顿时瞳孔一震。
澹明看着他们,忽然就松了口气。
“阿蟹?!”陈五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是我快要死出现幻觉了?”
“那你再看看青萍,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要去投胎了。”澹明摇了摇头,一把拉起他:“还有力气说笑说明死不了。”
“青萍妹子?!”陈五彻底呆滞了,连带一旁的赵朴简都有些茫然。
“别惊讶,也别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咱们还没脱离危险,有什么话等活下来再说。”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澹明立即问道:“五哥,伤兵营还有活着的人么?”
陈五脸色悲恸,最终摇摇头,示意四周:“这就是伤兵营最后一战的地方。”
澹明闻言,沉默片刻,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应该还有哨船吧。”
陈五没回答,倒是一旁赵朴简轻声道:“应该还有两艘。”
“那就行,先走,还是那句话,活下来再说!”澹明沉声道。
......
不多时,滩涂边上,两艘哨船缓缓驶离伤兵营,朝着宋军水军方向追去。
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战船的残骸,碎裂的木板和折断的桅杆随着波浪起伏。
宋军的战旗半浸在水中,墨色的“宋”字已被海水泡得模糊不清,破碎的箭矢和长矛像水草般漂荡,几面鼓胀的船帆半沉半浮。
远处,一艘正在下沉的战舰只剩桅杆顶端还露在水面。
数十艘战船在怒涛中纠缠厮杀,断裂的桅杆与燃烧的船帆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战斗,还在继续。
看着时不时飘过来一具尸体,两个宫娥瑟瑟发抖,阿喜使劲钻入青萍海中,双目紧闭,不敢睁开。
“不怕,不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青萍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在安抚着阿喜。
“不要放弃,你们一定能活下去。”澹明使劲摇晃着船桨,给船上的两个小宫娥鼓劲道:“不要放弃!”
“这一仗,怕是不好过...”看着远处硝烟漫天,另一艘哨船上的陈五费力地摇晃船桨,神色凝重:“还以为元军会派出小队来截杀我们,没想到全往张枢密那去了。”
赵朴简虽然不好动弹,却也拿了根桨划起来:“官家和丞相都在水军之中,正是立功的时候,那些元人哪里顾得上我们。”
“希望...希望我们大宋...”
“轰隆!!!”
正说着,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几人的话语。
抬眼望去,顷刻神色呆滞。
只见宋军水军防御被突破,军阵彻底混乱。
只听得元军震天撼地的喊呼声,以及在硝烟中逐渐倾斜的龙舟。
“怎么....怎么了...”青萍嘴唇颤抖。
“宋军败了,宋军败了!”
欢呼声响彻寰宇,无数元军战船争先恐后冲向大宋中军。
一艘又一艘的宋军战船倾斜沉没。
“怎么会....”看着火光冲天的宋军战船,陈五浑身颤抖:“不过...才一天不到.....”
“怎么会.....”
看着满天火光,澹明抿了抿唇。
终究....还是阻止不了么。
.....
龙舟之上,一文官立于残破的楼船之上,海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袍。
四周战船倾覆,火光将海面染成血色,映红了半壁天空,元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可他却神色平静如常。
半刻前,他拒绝了张范阳派来的救援船,他不认为能突围出去,若是被擒....
天子不能受辱。
一盏茶前,他亲手将结发妻子推入怒涛。
夫人抓着船帮不愿松手时,他只说了一句:“且先行一步,为夫随后就来。”
妻子含泪,撒手沉没。
八岁的小官家紧紧拉住他的手,稚嫩的脸上却未见有半分惊慌。
文官缓缓蹲下,拭去小皇帝脸上的烟灰。
官家很瘦。
长年的奔波让他原本就羸弱的身体越发瘦弱。
明明已经八岁,身形却还不如寻常人家孩童五岁。
官家很听话。
明明只有八岁,却从没有一日偷懒,认真习课。
官家很仁慈。
在位期间,未见疾言厉色。
若是生于太平年,大宋应该又要出一位仁君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
文官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陛下,怕吗?”
小官家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蝇:“有陆卿在,朕不怕。”
文官浑身一颤,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佑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受辱。”
“嗯嗯!”小官家认真点了点头,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