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人了。
“这...贵人...今日这事...”
突然就口吃起来。
赵医官也惊觉过来,才想起这女官似乎从一开始就跟着阿蟹给伤兵们处理伤口。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赵医官眼珠子一转,拱手行礼:“不知归属宫中哪局?”
青萍下意识缩了一下,又极力挺直腰肢,保持声音不颤:“唤我青萍即可,来自尚食局。”
“原来是青萍姐姐,那来此处是为何?”医官有些讶异,便再次问道。
“奉太后旨意....”青萍还想编原先那个借口,但看着满地伤兵和那疍民少年,忽然便泄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是来大营取水的。”
“取水?”赵医官和陈五相视一眼。
“宫中有御井,何需到大营,况且最近连日干旱,大营的几口井早已...”说到这,赵医官猛然醒悟。
大营的水井都已经快要干涸,那宫中御井的情况怕也是好不到哪去。
果不其然,下一刻,青萍便低声道:“御井水位一直降,太后下了旨意,每日用水份额大大减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
“西北角那口井最近,但跟咱们这里的情况也差不多。”忽然一独眼老兵咳嗽着说:“张枢密派了亲兵把守,每人每日就两竹筒的量。”
“敢多打....”他伸出三根手指:“前日有个淮西佬多打了半瓢,被抽了三十鞭。”
“我有尚食局采买的职衔...”青萍闻言,解开腰间鱼符:“他们总要给尚食局给几分薄面...”
“没用的。”一个满脸伤疤的壮汉突然也开口:“昨日有个宫里来的小黄门,拿着杨太后的簪子要水,也不知道真假,照样被轰了出来。”
“现在到处都缺水,别说宫里,就是张枢密每日用水也不过半瓢。”壮汉摇头道:“贵人还是回去吧,既然是来取水,进来的时候一定没说实话,要是被张枢密底下的亲兵见到,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就你这小身板,几鞭下去,会要命的。”
“是啊是啊,还是快些跟着陈五那老不吝和阿蟹小兄弟一起走吧,不然就出不去了。”
“张枢密的亲兵可是一点人情都不讲。”
“要不还是回去御井在打多两勺吧。”
“俺们也想帮官家,官家年纪小,但人顶好顶好的咧,我听在禁军当值的老乡说,官家每次吃饭前都要问别人吃过没有,还问我们这些臭丘八有没有得吃,每次都要哄许久,说大伙都吃了,官家才高高兴兴吃饭,可...真的没水啊。”
“是啊是啊。”
“可....可是...”见周边伤兵都这么说,明明出来前答应了要给官家带回水,如今却无能为力,青萍眼眶一红,突然便啜泣了起来:“官家前几日发烧, 大早上哭喊着要喝水,结果御井前全是各家官眷,我怎么喊都没有,那些禁军也不理我,轮了好久都轮不到,还是老宫人教我们用帆布铺在石头上接露水。”
“可一个大早上,才得半盏。”
“今日一早,也只分得半桶水,官家用度根本不够,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澹明听到这话,眉头微蹙。
赵宋朝廷,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听着宫娥哭诉,伤兵营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三两泣泣。
正当沉默蔓延时,一个断臂老兵突然站了起来,因失血过多显得有些灰白的脸上写满了坚毅:“我带你去。”
众人顿时愣住。
老兵慢慢解开自己的腰牌。
似乎有些年头,上面【端平二年入伍】的字迹早已模糊。
“老子是端平二年淮西军的老卒,孟大帅亲手发的牌子。”他小心翼翼展示着自己的腰牌,又侧脸让众人瞧见脸上黥面刻着【杀元】二字:“看哪个兔崽子敢拦我。”
说罢就杵着断矛当拐杖,一瘸一拐往外走:“贵人,跟上吧,趁老子还没断气,看看说话还有没有人听。”
青萍有些呆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倒是一个老卒轻声道:“贵人还是跟上去吧,如果是这老不死,说不定还真能取到水。”
听老卒这么一说,青萍连忙止住哭声,胡乱抹了抹脸,便跟了上去。
赵医官看了一眼陈五,道:“这事你们别掺和了,把阿蟹兄弟带走吧。”
陈五连连点头:“阿蟹兄弟,这边走。”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的宫娥,澹明默默点了点头。
......
伤兵营西北角。
井台守卫比想象中还要森严。
八个全副武装的亲兵围在四周,每人腰间都挂着水囊和皮鞭。
井口上方架着个简易的辘轳,绳子已经磨得发毛,木桶边缘结着厚厚的盐垢。
见一断臂老卒杵着断矛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宫娥。
几个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