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端坐在主位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间的龙脉手镯,冰凉的玉质在掌心泛着微光。帐内众人早已集结完毕,一个个屏息凝神地望着他,见他神色肃然,谁也不敢先开口,帐中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他把玩着手镯的动作忽然一顿,目光扫过底下一张张疑惑的脸,又转头看向身侧的陈锦初,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尚未散尽,他已抬手将手镯朝陈锦初丢了过去:“洛一,帮我保管好它。倘若我没回来,就带着它回东都,交给你母亲或是归尘道长。”
手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陈锦初慌忙接住,指尖触到玉镯的凉意时心头一紧,抬眼便问:“你这次不是去和他谈判吗?不过是一场交涉,怎么会回不来?”
孟皓清没接她的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众人,声音陡然沉了几分:“所有人……撤出孤山。”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全是茫然,唯有赵怀恩脸色微变,显然想起了什么。陈锦初也蹙紧眉头,握着手镯的手指微微收紧:“撤出孤山?夫君,你到底要做什么?”
孟皓清抬眼看向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做什么。洛一,记住,务必保护好湘儿和夏姑娘。”
陈锦初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像团湿冷的雾气裹住了心脏,可看着孟皓清眼底的坚决,她终究还是咬了咬唇,没再追问。
众人虽满心不解,却也只能依令行事,纷纷转身准备撤离。
这时孟皓清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望着众人的背影,声音带着几分悠远:“诸位——山高路远,往前走,莫回头。”
“莫回头”三个字刚落,陈锦初猛地顿住脚步,霍然回头。
孟皓清正微微歪着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安抚的暖意。
那表情她再熟悉不过,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陈锦初心头一松,也对着他浅浅笑了笑,转身快步跟上了队伍。
待到帐内只剩下赵怀恩和沈丘,孟皓清才直起身,看向赵怀恩:“怀恩,都准备好了吗?”
赵怀恩用力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紧张:“所有黑火药昨夜连夜装入木桶,今日寅时已全部埋入孤山各处,引线也都接好了。”
孟皓清又转向沈丘:“沈丘,你随我上山。拿到东西后不必管我,火速下山,去杜州城内与他们汇合,记住,安全带着东西和他们汇合后,以鹰为号。”
沈丘急得往前一步:“大人,可您现在的情况……经脉被封,内力全失,一个人留在山上太危险了,我怕……”
“放心。”孟皓清抬手打断他,语气笃定,“我死不了。我说的。去吧,在外面等我。”
沈丘咬紧牙关,重重一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营帐。
帐内只剩两人,孟皓清望着赵怀恩,眼底露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这个他当年初入探清府时亲手挑选的虎卫,在最初的四个虎卫里,向来是最让他放心的一个。
“怀恩,怕吗?”他忽然问,“怕死吗?”
赵怀恩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拍了拍腰间的佩刀:“怕?大人说笑了。跟着您这些年,刀光剑影里滚过来,‘怕’字早就忘怎么写了。”
孟皓清也笑了,点头道:“好,一样。记住,以鹰为号,点燃火药之后马上撤离,别回头。”
赵怀恩忽然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大人……我们是兄弟,对吧?”
“当然。”孟皓清毫不犹豫。
“那兄弟求你……”赵怀恩抬起头,眼底泛红,“这次炸山,你可得活着回来。我在山下等你,一定等你。”
孟皓清看着他,缓缓点头:“好。”
孟皓清将那只假龙脉手镯扣在腕上,冰凉的玉面贴着皮肤,却暖不了他此刻沉下去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营帐,只觉浑身经脉像是被捆住的麻绳,每动一下都带着滞涩的沉重——没了内力流转,连寻常走路都成了煎熬,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踩得地面发出闷响。
他转头看向帐边的赵怀恩,赵怀恩会意,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形如夜猫般腾空而起,借着树影掩护翻了个身,转瞬便消失在浓密的树林里,只留下几片被带落的叶子悠悠飘下。
孟皓清背着手,与沈丘并肩往山上的道观走去。
山路崎岖,碎石硌得鞋底发疼,不过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他额头便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衣领。
从前身轻如燕的功夫早已成了泡影,如今这副寻常人的身子骨,竟让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狼狈,连呼吸都渐渐粗重起来。
戌时末的山风带着凉意,吹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
孟皓清终于望见了道观的轮廓,那飞檐翘角在夜色里透着几分肃穆,檐下挂满的灯笼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他抬手用袖角擦了擦汗,又对着掌心哈了口气,慢慢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