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将!”司礼官嘶哑的声音划破寂静。
贾敏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冷冽如刀,割得肺腑生疼。她双手捧起沉重的青铜酒爵,清冽的酒浆在爵中晃动。她面向苍茫的北方——那是林冲被困的方向,也是所有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战场——缓缓将酒爵高举过顶,然后猛地倾洒在地!
浑浊的酒液渗入干涸的黄土,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深色的印记。
“闭门!演武!自保!”贾敏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砸出沉重的回响,清晰地传递到校场的每一个角落。
大门轰然关闭,沉重的门栓落下,隔绝了外面那个疯狂而危险的世界。位处五县中心地带的榕湖县,这会聚集了五县最后的15万精华人口和物资。
其余弦林、龙爪两座城池则基本空置,两城则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奇特的蜂巢,进行封存,城门被砖石封堵,人员绝迹,各自城中仅留有观察哨。
弦林县的人口基本向榕湖和盘山转移,而龙爪县的人口则是一部分来了榕湖县,一部分就近去了长宁县,长宁是贾家的领地,相对还留有部分伤退亲兵守护。
晨曦微露,寒气尚未完全退去,榕湖县残破的校场却已沸腾起来。呼喝声、沉重的脚步声、竹木撞击的噼啪声,汇成一股奇特的洪流,冲散了深秋清晨的萧瑟。
六千五百名妇人,是这片喧闹海洋的主体。她们大多穿着臃肿的旧棉袄,外面套着用厚布甚至皮革简单缝制的“护甲”,颜色驳杂,针脚粗大。
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削尖的硬木长杆充当长枪,沉重的锄头、铁耙、柴刀被磨得锃亮,甚至还有不少门闩和擀面杖。
她们排成歪歪扭扭却竭力维持的队列,在洪凌波沙哑而严厉的口令下,一遍遍重复着最基础的刺杀动作。
“刺!”洪凌波的声音像淬火的铁块,砸在冰冷的空气里。
“杀!”妇人们齐声呐喊,声音里带着生涩的嘶哑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数千根长短不一、材质各异的“长枪”猛地向前刺出,动作远谈不上整齐划一,有的手臂颤抖,有的步伐踉跄,但那股汇聚起来的、带着绝望的狠劲,却隐隐透出一股森然的压迫感。
汗水顺着她们被风吹得粗糙的脸颊淌下,在晨光中闪着微光。有人动作慢了半拍,立刻引来洪凌波毫不留情的呵斥。
没有抱怨,只有咬紧的牙关和更加用力的下一次突刺。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娇弱与矜持。
校场另一侧,则是那三千五百名“男兵”的操练地。稚嫩的面孔上混杂着紧张、新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们大多身材瘦小,力气有限,主要练习的是弓箭和基础的防御阵型。贾钥穿梭在他们中间,神情是超越年龄的严肃。
“拉满!手臂抬平!眼睛看着前面的草靶子心!”贾钥大声纠正着一个男孩歪斜的姿势,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别怕,稳住了放!记住,你的箭射出去,保护的就是你身后的娘亲、阿婆!”
男孩用力点头,小脸憋得通红,再次奋力拉开那张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竹弓。弓弦绷紧的吱呀声和稀疏的箭矢破空声此起彼伏。
更小的孩子们则被组织起来,在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兵指导下,五人一组,背靠背站立,用小小的木盾护住要害,练习着最基础的防护与互相支援。他们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口中发出稚嫩的呼喝。
关彩儿则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带着一群年纪更大些的妇人,在县衙仓库和临时搭建的工棚之间奔忙。她们清点着每一粒粮食,记录着每一块铁料、每一匹麻布。
仓库里堆满了新打制的粗糙箭矢、磨利的农具,空气中弥漫着新削木头的味道和铁锈的气息。几个简易的熔炉日夜不停地冒着黑烟,将收集来的废铁融化,浇铸成矛头或箭头。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成了这座“蜂巢”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贾惜春的“参军房”设在县衙最僻静的一个角落。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堆满了从各处送来的简略情报、邻县互通的消息、以及关于南方战区零星战况的模糊传闻。
昏暗的油灯下,她纤细的手指在粗糙的纸张和简陋的沙盘模型上快速移动,标记着已知的流寇、溃兵可能的动向,以及五县之间脆弱的联系通道。她的眉头总是微微蹙着,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心头。
“大姑,”贾惜春将一份刚整理好的简报送至正在查看城墙加固进度的贾敏面前,声音压得很低,“盘山县那边……有点不对劲。”
贾敏从一堆夯土和木料中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
“三天前,有一小股山匪流窜到盘山附近,被盘山的巡哨驱散了,这本没什么。但随后,盘山县派往榕湖联络的信使,迟了一整日才到,而且神色惊惶,语焉不详。”贾惜春将简报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