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祭器》里说的‘能量相激’,”赵莽的声音在雾中格外清晰,“不是让你算银矿,是告诉你硫磺能毁了玉,也能毁了银子。”他指着正在下沉的船,胡安怀里的祭玉已经裂开,龙纹缝隙里渗出银色的液珠,与海面上的硫磺雾一接触,炸出的银星像场暴雨。
阿库突然指着矿洞方向。黄雾中竟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是伊察姆祭司,他举着块更大的祭玉,正朝着火山深处走去。玉面反射的光里,能看见无数细小的硫磺结晶在跳动,像极了预警器上的火星。
“他在引硫入地。”阿库的声音带着敬畏,“玉能聚气,也能散气。伊察姆要把多余的硫磺送回火山里。”
赵莽望着渐渐散去的黄雾,海面上漂浮的银珠正在融化,露出里面的硫磺核,遇水后化作泡沫。怀里的另一块玉玺残片已经凉透了,龙纹断口处的结晶全部脱落,只留下道浅浅的凹痕,像极了预警器铜管的形状。
回船时,陈算盘正拿着几块新做的预警器发呆。每块铜管上都嵌着不同的玉玺残片,有的发烫有的冰凉,在晨光下像排沉默的哨兵。
“总镖头,这些……”
“留给玛雅人吧。”赵莽把残片放在阿库手心。孩子立刻将它贴在黑石上,两者竟严丝合缝,“以后矿洞里的硫磺浓了,它会告诉你们的。”
阿库突然用汉语说:“伊察姆说,玉和硫磺,就像水和火,本来不该在一起。”
赵莽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预警器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串挂在桅杆上的玉坠。他想起《熔岩祭器》最后那句被虫蛀了的话:“玉守其正,硫归其位,方得安宁。”
或许这才是预警器真正的用处——不是提醒危险,是让人知道,万物都有自己的规矩,就像硫磺遇玉会炸,银子终究要归回大地。
火之日
赵莽的指尖划过账簿上的墨迹,“每月初三熔银量最大”这行字被硫磺熏得发脆,纸页背面透出的银锭压痕,恰好与玛雅历法上“火之日”的符号重叠。烛火突然摇曳,案头的硫磺预警器发出细微的嗡鸣,玉玺残片上的龙纹正随着窗外的潮汐微微发亮。
“总镖头,这账本上的数字邪门得很。”陈算盘扒着算珠,鼻尖快贴到账簿上,“初三熔的银锭,比平时整月的量还多三成,可西班牙人的船初三从不离港,银子堆在哪?”
赵莽没接话。他正用银针在历法上扎孔,每个“火之日”的符号旁都渗出淡黄色的水迹——那是用硫磺结晶泡过的针,遇历法上残留的朱砂墨就会显色。当第三十一个孔扎下去时,银针突然“啪”地断了,断口处凝结着米粒大的银珠。
“是气压。”赵莽突然起身,将账簿往历法上一覆,两者的字迹竟像拼图般嵌合,“初三火山气压最低,硫磺气沉在谷底,正好能裹住银烟。他们不是不运银子,是用银烟当掩护,在夜里用热气球运走。”
陈算盘的惊呼声撞在船板上:“热气球?就是去年从佛郎机传来的那个会飞的灯笼?”他突然想起什么,“难怪上个月初三夜里,有人看见岛上空飘着银色的云,当时还以为是海怪吐的雾!”
预警器上的玉玺残片突然发烫。赵莽抓起它冲向甲板,海面上正浮着层薄薄的黄雾,像被冻住的阳光。他把残片伸向雾中,结晶立刻炸开,黄色气体裹着细小的银粒冲上桅杆,在帆布上烧出星星点点的洞——这是硫磺浓度超标的征兆,比往日提前了整整三天。
“他们要提前熔银。”赵莽望着无名岛的方向,那里的银烟比往常更浓,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玛雅人说初三是火山神呼吸的日子,气压低的时候,地火会顺着矿脉往上涌,正好帮他们省了一半燃料。”
阿库抱着历法跑出来,羊皮纸边缘已经被他攥得发皱:“伊察姆祭司说,‘火之日’的气压能让银水在岩浆里浮起来,像油漂在水上。西班牙人在矿脉最深处挖了蓄水池,初三那天把银水倒进池里,借着气压差,银锭会自己从山体裂缝里冒出来。”
赵莽突然扯开帆布,露出里面藏着的十二具滑翔翼。这是他托泉州船坞特制的,翼骨里嵌着玉玺残片,只要靠近高浓度硫磺区就会发热,比预警器更灵敏。
“初三寅时行动。”赵莽在海图上圈出三个红点,“陈算盘带三艘船堵港口,切断他们的退路;小李带滑翔翼队潜入火山口,把炸药安在热气球仓库;我去矿脉蓄水池,把硫磺结晶倒进水里。”他拍了拍阿库的肩膀,“你带着预警器守在山腰,残片发烫到握不住时,就点燃信号弹。”
初三前夜的海雾浓得化不开。赵莽趴在滑翔翼上,翼骨里的玉玺残片像块暖玉,指引着方向穿过火山烟。快到火山口时,残片突然烫得灼手,他低头看见下方的空地上,三十多个热气球正鼓鼓囊囊地立着,银烟从球囊的缝隙里渗出来,在月光下凝成流动的银河。
“果然在这。”赵莽咬开滑翔翼的活扣,落在仓库顶的茅草堆里。仓库里传来胡安的声音,夹杂着玛雅语的哭嚎——他们又在强迫奴隶往热气球里装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