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片在怀里轻轻震颤,银锭的纹路在阳光下渐渐隐去,只留下淡淡的山影,像枚印戳,盖在了海天相接的地方。赵莽知道,前路有多少风浪,但这相合的纹印,已经给了他穿越万里的勇气。
银引磁章
崇祯八年孟夏,平遥城的雨下得连成片。赵莽攥着张泛黄的账页,指腹在“地磁之精”四个字上反复摩挲。这是从晋商“裕和昌”的旧档里翻出来的,墨迹被潮气洇得发蓝,旁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银锭,锭角标注着“红毛番所赠,能吸玉”。
“赵百户,您这玉真动了!”小伙计王二捧着那半块玉玺残片,声音发飘。残片边缘的龙纹正泛着青光,离账页上画的银锭还有三尺远,就猛地往前一挣,差点从王二手里飞出去。赵莽赶紧按住残片,掌心传来清晰的吸力,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往账页上贴。
他突然想起去年在辽东见过的墨西哥银锭。当时用小刀刮了些银末,与火山灰里的银粒对比,成色一般无二。此刻账页上的批注“可与玉玺相吸”,像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难怪那磁石勺总指向西南,难怪银矿样本的纹路能与残玉显影相合,原来这银子里真藏着与玉玺相通的“地磁之精”。
“裕和昌的老掌柜在哪?”赵莽抓起账页就往外冲。雨幕里的平遥城像座浸了水的墨块,商号的幌子在风里摇得像招魂幡。王二说老掌柜上个月刚过世,临终前把些“红毛番的物件”锁在了银库里。
银库的铜锁锈得掉渣。赵莽砸开锁头时,一股混合着霉味与金属腥气的凉风涌出来。角落里堆着只樟木箱,打开的瞬间,他眼都直了——箱底铺着层丝绸,上面摆着十数枚银币,边缘印着太阳纹,中央嵌着小块菱形银片,正幽幽地发亮。
残片突然挣脱他的手,“当啷”一声撞在银币上。银币中央的银片竟像活过来似的,与残片的玉石紧紧吸在一起,接触面泛出淡淡的蓝光。王二蹲在地上数账页:“天启三年,红毛番用五十枚太阳银换了三车湖丝;天启七年,他们说这银子是‘圣山所产’,能引玉……”
赵莽突然想起长白山火山喷发时的景象。岩浆裹着银粒喷涌而出,那些银粒会不会也含着“地磁之精”?他捡起枚太阳银,发现背面刻着座火山,形状与《雪岭密码》拓片里的美洲山形如出一辙。
“老掌柜的日记里写着。”王二翻出本线装册子,“红毛番说,他们的银矿里有种‘磁石母’,挖矿时要用裹着丝绸的玉璋引路,不然会被银矿吸住,再也出不来。”
这话让赵莽脊梁骨发寒。他想起那枚总指向西南的磁石勺,想起银矿样本显影的山形图——原来西班牙人早就知道银矿与玉玺的关联。他们用太阳银换丝绸,何尝不是在试探中原是否有能与银矿相吸的物件?
雨停时,平遥城的日晷投下斜影。赵莽将太阳银排成一排,把玉玺残片悬在上方,残片突然像钟摆似的晃动,最后稳稳停在第三枚银币上。那银币中央的银片泛着红光,与残片的龙纹重叠处,竟显露出半行篆字:“天枢共脉,银玉相召。”
“这是……皇家刻的?”王二声音发颤。他在裕和昌当学徒十年,见过不少官银,却从没见过带篆字的洋银。
赵莽突然想起《雪岭密码》里的狼血拓印。世界轮廓的西南角,正好对着太阳银背面的火山位置;残片显影的美洲山形,恰能补上拓印的空白。他把账页、银币、残片摆成三角,日光照在上面,三者的阴影竟连成条直线,直指西南。
“老掌柜还记过笔账。”王二指着册页末尾,“崇祯元年,有个西洋传教士来兑银子,说他见过‘银矿的心脏’,是块嵌在岩石里的玉,能让方圆十里的银子都站起来。”
赵莽捏着太阳银的指节发白。他仿佛看见墨西哥的银矿深处,一块与玉玺残片相似的玉石正发出嗡鸣,吸引着含“地磁之精”的银锭;而长白山的火山口里,另一块残玉在岩浆中震颤,与万里之外的银矿遥遥相吸。
“备马。”他将太阳银塞进钱袋,残片的青光透过布囊隐约可见,“去福建港。”
王二追出来时,手里举着本账册:“老掌柜说,红毛番的船总在清明前后靠港,他们的大副会带着太阳银,在码头找能吸玉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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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莽翻身上马,马蹄踏过积水的石板路,溅起的水花里映着太阳银的光。他想起晋商账页里那句“地磁之精,可与玉玺相吸”,突然明白这不是简单的生意往来。从长白山的银粒到墨西哥的银矿,从玉玺残片到太阳银,从磁石勺的指向到航线图的轨迹,天地间早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银与玉、东与西连在了一起。
路过日晷时,赵莽勒住马。日影已移到午时,残片与太阳银相吸的蓝光在阳光下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