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到一半的铁兽最终被彻底拆解,玄铁轴承重新熔炼,铸成十二根新的破轴器,每根都刻着“防奸”二字。赵莽握着其中一根,看着城门口渐渐散去的人群,突然明白:这场揪出内奸的胜利,比击退十次铁兽攻城更重要——城墙再坚固,若从内部溃烂,终究是危墙;武器再锋利,若被内鬼所用,只会伤到自己。
而那本立下奇功的《纪效新书》,赵莽用桑白皮纸仔细裱糊好了裂缝。墨鱼汁与朱砂混合的墨香里,仿佛能听见戚继光穿越百年的叮嘱:守城者,守的不仅是疆土,更是人心;用兵者,用的不仅是谋略,更是清明。
广宁卫的雪开始融化,军械库前的空地上,铁兽残骸的印记渐渐淡去,只有那十二根刻着“防奸”的破轴器,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十二双警惕的眼睛,提醒着每个守城人:真正的敌人,或许不在城外的雪原,而在每个人心头那片容易滋生贪念的阴影里。
图残根断
广宁卫的死牢渗着寒气,刘迁的血珠在地面凝成冰粒。赵莽按住他颤抖的手腕时,副将喉间挤出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碴:“《车营图》……三十年前……倭寇盗的残页……苗疆人改的铁兽……”
《纪效新书》的“车营篇”从怀中滑落,赵莽看着祖父补绘的残页,突然明白那些铁兽的传动轴设计为何如此眼熟——七组齿轮的咬合角度,与戚继光的偏厢车如出一辙,只是被苗疆异士倒转了传动方向,把防御器械变成了杀人利器。
“在哪盗的?”他将纸凑近刘迁的脸,火把的光让残页上的车辙印格外清晰。副将的瞳孔映出图中隐藏的标记,那是戚家军的营盘暗号,三十年前在台州被倭寇攻破过一次,当时丢失的不仅是粮草,还有随军携带的兵书抄本。
“临海卫……粮仓地窖……”刘迁的嘴角溢出黑血,沈若谷的醒神散只能吊住他最后一口气,“阿朵的祖父……当时是倭寇的向导……”他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个破碎的齿轮,突然僵直——那是《车营图》里最关键的“七转活轴”,也是铁兽传动轴的核心设计。
苏眉的银镯链节在残页上跳动,磁石吸附的墨迹组成半张地图。她将刘迁的血滴在图中临海卫的位置,隐藏的线条立刻显现:倭寇当年盗走残页后,并未带回日本,而是藏在了狼山的某个溶洞,直到三十年后被阿朵取出,交给叶赫部改造。
“难怪铁兽的转向如此诡异。”王武的破轴器在石地上划出反向齿轮,“他们把偏厢车的‘前进轴’改成了‘绞杀轴’,把护城的活榫变成了杀人的铁爪。”他想起那些被铁兽撕碎的同伴,牙齿咬得咯咯响。
沈若谷从药箱里翻出本泛黄的《倭志》,其中记载着万历元年的临海卫之变:“倭寇夜袭,焚粮仓三十座,掠兵书抄本三卷,内有戚公车营图。”老大夫的银簪点在抄本作者的名字上——正是阿朵祖父的汉名“阿蛮”,与当年给戚继光提建议的苗客同名,只是走了截然相反的路。
赵莽让人将《车营图》的残页拓印下来,与铁兽的结构图并排贴在城楼。对比之下,所有改编都一目了然:苗疆异士保留了戚继光的杠杆原理,却用蛊虫替代了人力驱动;沿用了七转活轴的设计,却把护板改成了喷射毒液的铜管;甚至连车轮的尺寸,都严格遵循着戚家军的规制,只是换成了带倒刺的铁轮。
“他们吃透了戚将军的智慧,却用在了邪道上。”赵莽的指尖抚过图中“守”字,那里已被改成了“杀”。《纪效新书》的夹层里,祖父留下的字条写着:“兵书无正邪,唯人有善恶。”此刻读来,字字都像在叹息。
狼山传来消息,阿朵带着剩余的铁兽残部躲进了藏图的溶洞。赵莽点齐队伍时,特意带上了《车营图》的拓本:“我们要去拿回属于戚家军的东西,也要让那些被扭曲的智慧,回归本来的用途。”
溶洞里的钟乳石滴着水,赵莽的火把照亮了岩壁上的刻痕——正是《车营图》的残页内容,旁边用苗文写着改造笔记,落款是阿朵的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蛇头。苏眉的银镯突然指向洞深处,那里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匣,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卷。
阿朵的骨哨声从暗处传来,残存的蛊虫像潮水般涌来。赵莽将《纪效新书》高高举起,墨鱼汁渗出的墨线在地面形成屏障,他让士兵按图中“破阵篇”的法子,用破轴器组成三角阵,将蛊虫引向溶洞深处的盐岩层——那里的天然盐晶比盐场的卤水更能克制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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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匣里的果然是《车营图》的原抄本,纸张边缘已被虫蛀,但“防御篇”的活榫设计依然清晰。赵莽抚摸着戚继光的亲笔批注:“车营之要,在守不在攻,在护不在杀。”阿朵的改造笔记覆盖在上面,用朱砂涂改的痕迹触目惊心。
“这不是你的东西。”他将抄本揣进怀里,转身面对从阴影中走出的阿朵。苗疆蛊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