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隗状点头道:“好!有二位大人深明大义,此局便多了几分胜算,老夫心中也踏实了许多。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自身,静观其变。嬴肃等人骤然得势,必会疯狂索要官职,安插亲信。
你们只需冷眼旁观,将其劣行暗中记录,必要时,亦可‘配合’一二,让他们尽情暴露。
但切记,核心军权、财权、监察之权,绝不容他们染指。
若有危及国本之举,需立刻密报。”
“下官谨记!”嬴永和嬴辉齐声应诺。
少顷,嬴永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缓声道:“那渭阳君...他身处漩涡中心,首当其冲。即便非其本意,恐怕…亦难逃失察纵容之责?将来清算之时……”
闻言,芈启沉重地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怜悯:“渭阳君被推于前台,其处境……唉,大王亦是无奈。此乃剜除腐肉、保全大体之策。但愿他能…及时醒悟吧。”
.........
与此同时,兴乐宫大殿内,喧嚣散尽,只余下空旷和寂静。
嬴政没有回寝宫,并示意秦臻留步。
此刻,殿内唯有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先生,饵已抛出,蛇已惊动。”
嬴政端起一杯茶,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伯父初闻诏命时的震惊、茫然,绝非作伪。嬴肃等人的狂喜,更是溢于言表。
关内侯…他看出来了,但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独善其身。
至于隗状和芈启,他们的戏,演得不错,该惶恐时惶恐,该担忧时担忧,分寸拿捏得当。”
秦臻微微点头,目光沉静:“大王算无遗策,洞悉人心。渭阳君入瓮,宗室狂喜而忘形,隗相、昌平君配合默契,二妃之事亦平稳落定。
局面看似混乱,实则尽在大王掌控之中。
接下来,便是静观其变,待其劣迹昭彰,便是雷霆一击之时。
此局过后,朝堂积弊痼疾可除,东出之路将再无内部掣肘。”
此时,嬴政的目光落在秦臻脸上,他沉默片刻,话题忽而一转:“说起吕不韦…先生替寡人转交的辞呈,寡人看了。
据嬴战密报,吕府这几日门庭冷落,门客已散去十之八九,只余少数心腹与家仆。
其家眷、细软、藏书典籍,亦在分批悄然运出咸阳,动静极小,刻意低调。
观其行止,此番…确是不欲引人注目,只求悄然离去。大约两日后,便是他启程离开咸阳之时。”
秦臻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听着。
此刻,嬴政的眼神飘向远方,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
良久,他才继续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他托先生转交的《吕氏春秋》,寡人这几日抽空翻阅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秦臻:“其洋洋洒洒,包罗万象,兼采百家。其‘兼收并蓄’、‘礼乐教化’之说,与寡人‘以法为教’、‘以吏为师’、‘事皆决于法’之根本国策,确有抵牾。然…...”
嬴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其中《十二月纪》所述,君王施政当法天则地,顺四时之序,‘春生布德,夏长课农,秋收严法,冬藏休养’,此等顺应天时的治国之序,深合自然之道,可为镜鉴;
《八览》、《六论》中关于天文地理、人事邦国、君臣兵略的论述,多有可取之处,并非空谈虚言;
乃至《士容》、《务本》中强调的求贤、安民之道,其言‘欲成大业,必待贤士辅弼如北辰’,‘欲固江山,必先安黎民,使耕者有其田,居者安其庐’,更是治国安邦之根基之论。”
嬴政的声音渐渐平缓,带着一种客观的审视:“此书,非为无用之物。寡人已命刘高将其收入金匮石室,置于兰台高阁,妥善封存。
待天下一统,海内承平,宇内再无兵戈之时,或可取其精要,择其善者而用之,以为治国之鉴。
吕不韦…最后终是为大秦,留下了一笔关于‘文治’的遗产。”
闻言,秦臻心中了然。
嬴政的承认是有限的,是将其定位为未来“可能有用”的参考书,而非当下强秦、东出、一统天下的根本纲领。
这已是《吕氏春秋》在崇尚纯粹法制的嬴政时代所能得到的最好归宿。
它被认可了价值,但也清晰地被划定了界限。
“大王圣明。”
秦臻缓缓道:“吕相一生功过是非,自有后世青史评说。然其临别之际,将心血托付,亦显其心系大秦文治。
如今他悄然离都,不欲兴师动众。臣以为…待其离城之时,臣可代大王,亲往城门相送一程。”
他看向嬴政,语气诚恳,条理分明:
“此举有三益:其一,彰显大王胸襟气度,念及旧臣昔年拥立、辅政之微劳,不因其失势而苛待冷落,昭示君王仁德,恩义不忘;
其二,安吕相之心,使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