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黎明,陈仓城笼罩在浓雾之中。
裨将孙骁伏在草丛里,冰冷的露水浸透了战袍,他眯起眼睛,透过渐渐散去的雾气,能看见城墙上秦军巡逻的火把如萤火般游动。
身后,五千楚军精锐如雕塑般静默,只有偶尔传来的金属轻响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将军有令,雾散即攻”,传令兵猫着腰跑来,在孙骁的耳边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孙骁点点头,表示知晓,而后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这把刀是他从一名秦军百夫长尸体上取来的,刀柄上还刻着"喜"二字,或许这个喜子就是他的名字。
孙骁看到这柄青铜短刃质地还算不错,就随身带着。
他自兵学院毕业之后,就在军中磨练,经历了灭燕之战,如今又要参与灭秦之战,战场厮杀已经让他身上的稚嫩全部散尽,有的多是沉稳和坚定,眼神也已如老卒般锐利。
这次白毅让其带领五千楚军攻打陈仓,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雾气终于散尽,孙骁猛地举起右手,其身后的楚军立刻起身而后往陈仓城冲去。
在距离陈仓还有八十步的时候,孙骁身后弓弩手立刻张弓搭箭。
“放!”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百支火箭划破晨空,如流星般坠向陈仓城墙,几乎同时,城西和城北也亮起了火光,那是公孙庆在负责佯攻。
陈仓城头顿时警钟大作,秦军守将蒙阚从城楼中冲出,铠甲都未来得及系紧,他看到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楚军,脸色瞬间煞白。
陈仓只是一座小城,城高不过丈余,兵员不足三千,面对楚军突如其来的进攻,顿时慌乱无措。
“快!点燃烽火!向雍都示警!”,蒙阚嘶吼着,而后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喝道:“弓弩手上墙!滚木礌石准备!”
陈仓城破是小,但他们必须先让雍都进行戒备。
在烽烟燃起之后,渭水北岸的秦军斥候看到陈仓的烽火之后立刻快马向雍都禀报。
雍都城内的左庶长旬闻在得到楚军已经到达陈仓的时候,自然是震惊无比,但心中又感觉到一阵庆幸,因为国君及其他诸卿还有部分百姓都已经迁移到汧邑了。
如今这偌大的雍都城就只有三万由青壮刚组建不久的新军,而他左庶长旬闻就是现在雍都城的最高决策者。
按照旬闻之前的预计,楚军应该在镐邑渡河,与该处的司马南麾下秦军作战,司马南坚守不住之后再退守雍都。
现在看来,楚军已经直接越过了司马南的渭水北岸防线,直冲陈仓,显然楚军就是为雍都而来,这就打了旬闻一个措手不及。
旬闻知道陈仓城小兵少,可抵挡不住楚军,所以他现在要做到还是要在雍都布防阻击楚军,于是旬闻下令让司马南回军雍都。
而这边,第一波楚军已经冲到护城河边,孙骁亲眼看见冲在最前的十几名楚军被城头射下的箭矢钉在地上,但后面的人避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云梯直接架在护城河上,充当桥梁,其余云梯也被楚军架上了城墙,但又被秦军推倒;再架,再推倒...
“将军,西门告急!”,一名满脸是血的秦军向陈仓守将蒙阚禀报道。
蒙阚闻言,立即拔剑出鞘看着四周秦兵喊道:“二三子,陈仓若失,雍都门户洞开!就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让楚军...”
守将的话戛然而止。
原来是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溅在城墙垛口上,蒙阚瞪大眼睛,缓缓倒下,最后看见的是一个站在云梯上的楚军神射手正收起长弓。
秦军守将一死,城头上的秦军立刻战意全无四散而逃。
正午时分,白毅亲临前线,他骑着枣红战马,身后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陈仓城东门已经浓烟滚滚,那是公孙庆的火攻起了效果。
“将军,幸不辱命,陈仓已下”,陈仓城外,孙骁笑着向白毅禀报道,其甲胄上还沾着敌人的血迹。
白毅看着陈仓城头已经竖着的楚军战旗,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还不错”。
白毅没有进入陈仓,而是下令让孙骁将城内的渡船都弄到渭水河边。
渭水南岸的船只已经很少了,但陈仓城内的渡船却不少,都是秦军在百姓手里收缴的,现在倒是给白毅省了事情。
白毅望着北方隐约可见的渭水,沉默片刻说道:“传令,让大军休整一夜,明日渡河大早开始渡河”。
副将公孙庆立刻领命,然后下去安排。
渭水北岸,晨雾弥漫。
十二万楚军渡过渭水竟出奇地顺利。
白毅站在北岸高地上,望着身后源源不断登陆的部队,眉头却越皱越紧,按照常理,雍都守军至少应该派兵半渡而击,可直到最后一艘渡船靠岸,秦军连影子都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