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之后,李承乾困急了,打算留在魏征府上睡下,不成想又有客人造访。
李世民来了,宫门下钥,太子出宫,戍守的官员不敢拦,也不敢不上报。
魏征脑壳疼,皇帝本来就小心眼儿,太子心里有委屈,找他不找皇帝。
“玄成,今夜麻烦你了,你早些休息,朕带太子回去。”
皇帝亲自来接他,由不得他不走,李承乾跟着上了马车,一路上无话,不多时,就靠在马车一侧睡了过去。
车驾快到东宫时,李承乾是被噩梦吓醒的,下车时仍是昏沉状态,险些又磕了下去,好在李世民眼疾手快。
“还好我是接住了,不然的话,明天大臣们又要说,太子是储君,不要动不动就责打。”
李承乾谢过皇帝,兀自回到显德殿,呆呆的坐着,因武功苏氏之故,又有李厥出生的宴上皇帝挑起房魏之争。
他对李厥有迁怒,史料对李厥也只是只言片语,他在查阅史料的时候也下意识忽略,竟以为李厥是善终。
“刚才怎么了,看你神情恍惚,似乎受了巨大的打击。”
李承乾揉揉眉心,到今日方知,原来哪怕他被除了宗籍,他这一脉的孩子再也没有继承权,他的李厥都没逃过武后的残杀。李厥不是善终,李厥是被武则天杀害的。
“一千多年的轮回,你的心应该变成石头才是。你还有感情,真是让我不得其解。”
“我登顶过一二品大员,做过奴隶,甚至菜人,做过隐士,也做过土匪,做过女子……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到后来我渐渐麻木。我的心有那么一段时间变过石头,可没持续太久,又变回来了。”
李世民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同为父讲起你的过往。武氏之祸,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也不至于被逼得谋反。没有雉奴上位,哪里有武氏什么事情。”
“我看过一本书《生死疲劳》,一个被冤杀的灵魂,带着记忆轮回变成驴、牛、猪、狗、猴……”
见李承乾没有再说,李世民追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承乾道“那冤魂在地府受尽酷刑都未曾认罪低头,却在轮回的磋磨之中,磨去了锐气,散掉了怨气。可见这人间,远比地府刀山油锅的酷刑还要可怕。”
李世民细细观察着李承乾的面部表情,竟是一股如释重负神色。
“初读《生死疲劳》时,我只觉得悲凉,一个被冤屈得到灵魂,在六道轮回之中受尽无尽的折磨,结局还要问他心中是否有仇恨?
笑话,一个冤魂,冤屈没有得到平反,还要被迫承认自己该死,他怎会没有仇恨?不过是麻木了,知道即便恨,在强权之下也无能为力,只能继续在六道轮回之中被羞辱践踏,所以选择了淡忘仇恨,对现实妥协。
小说开篇有一句话‘西门闹,你还闹吗?’我觉得应该说‘西门闹,你闹了也没用’。”
听到这里,李世民却是松了口气,李承乾也终于选择,对现实妥协了。
“父亲,我困了,想歇下了。”
李承乾起身往内殿去,李世民突然插了一句“承乾,魏征知道你的过往吗?”
“知道,他知道我的过往,可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殿下很好,不知臣的殿下可好?”
李承乾突然回头,察觉到了皇帝的杀意,他的双眸也随之射出一缕寒光。
“父亲,魏征于我而言是不一样,贞观五年李纲去世之后,一直到贞观十三年房玄龄接任太子少师,长达八年的时间里,我没有太子少师。
贞观十年之前,不少言官弹劾我荒废学业,可是父亲,我连一个正经的师傅都没有,谈何荒废学业一说?
你在厥儿出生赐宴之上说贞观之前,你的成就靠房玄龄,贞观之后靠的都是魏征。
你是皇帝,见惯了阴谋手段,难道不知道这回挑起魏征和房玄龄之间的恩怨?
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什么都做了,彼时房玄龄还是我的太子詹士,你是故意恶心他,下房玄龄的面子,踩我这个太子。
你的手段奏效了,第二年的拜师宴,房玄龄直接在拜师宴当日不来了。
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多加赘述,满朝文武都知道我这个太子要被废黜,只有魏征一直护着我。
于志宁、孔颖达等人,奏疏一道接着一道,骂的难听至极,魏征从未骂过我,他或许知道我内心的苦楚,所以选择了上疏维护我,他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的奏疏会让你回心转意,他觉得你回心转意,我就会变成曾经那个好学上进的太子。
魏征不是完人,你可以说他卖直,沽名钓誉,可魏征于我而言是不一样的。父亲,如果你伤害了魏征,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我这一生,出生起被祖父当做棋子,垂髫之年被父母当做棋子,一生身不由己。我所拥有的东西不多,能够失去的也没有多少。”
望着李承乾离开的背影,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