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编撰的解说琴曲的《琴操》,若是流入渠道之中,完整的一套至少要十万钱,这还不算疏通人脉的渠道费。
而能让蔡邕这般琴棋书画全能的大儒动心的书籍和乐谱,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多是孤本或是某些失传书籍乐谱的残篇,比如几度失传的《广陵散》。
《广陵散》真正意义上的乐谱,实际上从未失传,失传的是讲述《广陵散》乐谱中,不同段落的琴声中究竟该表达出何等意境。
《广陵散》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后序六个部分。
指、小序、大序中从对聂政不幸命运的同情,到正声中聂政为父报仇时那白虹贯日的惊天动地和滔天杀意,再到乱声中聂政自毁其面和剖腹自杀时的壮烈激昂,以及后序中聂政之母为聂政收尸时的悲伤。(注1)
有乐谱却无意境,只是空有韵而无神,算不得传承《广陵散》。
唯有神韵结合,方才称得上是传承了《广陵散》。
而这些孤本和残篇,没有一样是低于十万钱的。
也就是陈留蔡氏虽然也算不上多么正儿八经的士族,这几代人里也只有蔡邕的叔父蔡质担任过卫尉,但家中的产业却是足够丰厚,否则蔡邕这性子,早晚带着女儿餐风饮露。
所以,每个月蔡昭姬只会将足够蔡家日常开支的钱财送回家中,但这笔钱也会由蔡贞姬掌管。
当然,蔡昭姬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每个月她也会给蔡邕一笔两万钱的“零花钱”。
蔡邕拿去喝茶饮酒绝对是绰绰有余,但若是想买孤本残篇,至少要攒个大半年才行。
但蔡贞姬总觉得这件事必有蹊跷,自家老父亲定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支开她,奈何蔡邕的理由太过无解,她无法反驳,不得不暂时离家。
顾雍和王粲,前者本就准备趁着今日休沐,准备与一众太学的好友外出游玩,后者年纪尚小,留在府里也无妨。
待府中只剩下蔡邕和王粲这对师徒,蔡邕的神色陡然一变,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除了王粲外四下无人,竟连脚上的木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踱步而出。
正捏着一颗枣子往嘴里送的王粲,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飞”过去了。
王粲猛地侧过头,看见的竟是他老师模糊的背影,不禁顿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健步如飞的模样,这哪里像是个五十四岁的老人!
而卧房内,蔡邕气喘吁吁,用袖子擦了把脸颊上的汗水,费力地挪开床榻上厚重的床垫,而在床垫和楠木卧榻中间,竟藏着一个不小的储物暗格。
暗格中,赫然藏着数十枚黄澄澄的金块!
每一枚都恰好一斤重,粗略算去,总值约有五、六十万钱!
看着这堆金灿灿的宝贝,素来沉稳持重的蔡邕脸上竟泛起了异样的红光,眼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咧开嘴,发出一阵低沉而满足的笑声,道:“桀桀桀,钱,都是钱,都是老夫的钱啊!”
这些都是蔡邕背着两个女儿售卖了自己的著作《琴操》后所得的私房钱,而为了便于藏匿,他特意要求对方以支付黄金这种“上币”结算。
蔡邕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捧起一把冰凉的金块,抵近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嗅闻着金块上的芬芳气味。
尽管金块本身并没有什么气味,如果有也只可能是来自蔡邕的手汗臭,但蔡邕依旧沉醉于此,此刻在他的感官里,这些金块仿佛散发着世间最诱人的芬芳。
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贪财的人,但偷偷积攒这些私房钱的艰辛过程,以及背着两个女儿藏匿私房钱的那种刺激感,让他对这些金块生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甚至一时忘记了他最初藏匿私房钱的目的是为了买书籍和乐谱,而不是放在这里当摆设了。
蔡邕此刻只是沉醉于拥有它们的满足之中。
但就在蔡邕闭目陶醉于“金块的芬芳”之际,卧房外的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蔡邕浑身猛地一激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坏了,莫不是女儿看破了他的计划,杀了个回马枪?!
蔡邕手忙脚乱地将床垫安了回去,又飞快地拉扯着床褥整理着床铺,试图掩盖一切痕迹,却听“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房门被人猛地撞开。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来人,蔡邕顿觉左臂已被一股大力猛地向后拧去,他痛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蛮力锁住臂膀死死地摁在了榻上。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蔡伯喈你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
蔡邕又惊又怕,下意识地扯着嗓子喊冤。呼道:“冤枉啊!这都是老夫售卖《琴操》得来的干净钱,是有道之财!老夫……老夫藏点私房钱,难道还犯了国法不成?!”
“呃……伯喈公,您……呃……这……”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