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李富贵还有帮忙的乡亲们,熬了一整晚。
轮着去厨房吃口热乎饭 —— 锅里是马红梅和宋亚琴连夜炖的粥。
就着咸菜,没人有心思多吃,扒拉两口就赶紧出来张罗。
棺材是一大早送过来的,红漆刷得亮堂堂的。
村里的老人们说,老人走得安详,没遭罪,得用红棺,图个吉利。
陈乐和几个壮实的汉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把老太太从木板上抬起来。
老太太穿了新做的蓝布棉袄棉裤,是郭喜凤和张桂芝昨晚连夜缝的。
针脚细密,连袖口都缝了花边,脸上还轻轻擦了点胭脂。
看着格外慈祥,仿佛只是睡着了,没醒过来而已。
“大娘,咱该走了,去个暖和的地方,不用再受冻了。”
陈乐的声音又哑又颤,眼泪没忍住,砸在棺材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帮着把老太太轻轻放进棺材里,又把老太太平时爱用的小梳子、缝补用的针线包放进去 ——
那是大傻个昨晚哭着找出来的,攥在手里不肯放,说 “妈平时离不了这些,得让她带着”。
等到棺材盖要盖上时,大傻个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
死死扒着棺材沿,哭喊着 “妈!别盖!我妈还没醒!”。
一边喊一边用头往棺材上撞,“咚!咚!” 的声响听得人心疼。
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就撞破了,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滴在红漆棺材上,像开出了一朵朵刺目的花,看着让人揪心。
“德强!别撞了!你妈看着会心疼的!”
陈乐赶紧冲过去,一把抱住大傻个,胳膊紧紧圈着他的腰。
李富贵也上来帮忙,俩人死死拽着他,怕他再伤着自己。
大傻个挣扎着,眼泪混着血往下淌,嗓子都哭哑了。
却还在喊 “我要妈…… 我妈没走……”,声音里满是绝望。
周围的人都红了眼,赵凤友村长叹了口气。
走过来拍了拍大傻个的后背:“孩子,听话,让你妈走得体面些。
“她走了也盼着你好,你这么作践自己,她在那边也不安心啊。”
好不容易把大傻个劝住,村里的老人帮他系上麻孝。
又递过来一个瓦盆和一只碗,让他举着走在最前面。
赵凤友村长拿起唢呐,往嘴里一含,“呜 ——” 的一声。
哀乐就响了起来,村里的丧葬乐队也跟着吹拉弹唱。
悲戚的调子裹着寒风,听得人鼻子发酸,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陈乐和李富贵一左一右,扶着浑身发软的大傻个,走在最前面。
大傻个举着瓦盆,头低着,眼泪还在流,每走一步都像灌了铅。
腿肚子直打颤,要不是陈乐和李富贵扶着,早就要摔在雪地里。
后面的汉子们抬着棺材,稳稳地跟着,脚步放得很轻。
村民们都跟在后面,有的手里拿着纸钱,走几步就撒一张。
白色的纸灰在风里飘啊飘,打着旋儿,朝着半拉子山的方向飘去。
陈乐早就选好了地方 —— 半拉子山离村子近。
大傻个平时上山打猎总经过,老太太在这儿,能看着儿子好好的。
大傻个想妈了,也能随时来看看,不用走太远的路。
山路不好走,雪还没化,有的地方结了冰,滑得很。
有人摔了跤,也不喊疼,爬起来拍拍雪继续走。
没人抱怨,都想着送老太太最后一程,让她走得安心。
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到地方。
挖好的土坑早等着,四壁用松枝挡着,怕冻土塌下来。
棺材放进去,村里的汉子们开始填土,一锹一锹,动作很轻。
把土盖在棺材上,慢慢堆成一个小土包,最后还在上面插了根松枝。
大傻个跪在地上,把手里的碗往地上一摔,“哐当” 一声,碗碎成了好几瓣。
他对着土包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刚结痂的地方又渗出血来,混着眼泪往下淌。
“妈…… 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趴在地上,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字字都带着哭腔。
下山的时候,大傻个一句话都不说。
以前总挂在脸上的傻呵呵的笑没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像丢了魂似的,脚步也慢,全靠陈乐和李富贵半扶半搀着走。
陈乐看着他这样,心里像堵了块石头,沉得慌。
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眼泪又掉了下来:
“德强,咱不哭了,还有哥呢!我爸就是你爸,我妈就是你妈。
以后咱有好几个家,饿不着,冷不着,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大傻个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