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格兰德这座城市中的多兰,对此有着切身的感受。
他住所附近就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农业女神教会教堂,那是前王国和前共和国时期的国教中心之一。
往日里,这座以丰收麦穗和慈祥女神像为装饰的石砌教堂总是香火缭绕,信徒络绎不绝,尤其是春耕秋收时节,更是人头攒动,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穿着精致长袍的高级祭司和祭司们,脸上永远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庄严,享受着信徒的供奉和贵族乃至官员的礼遇。
然而,自从克里斯陛下挥师横扫巴格尼亚,特别是他那雷霆万钧的“宗教改革”铁拳砸下之后,这座教堂的景象便一日不如一日。
多兰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这里,他清晰地看到了变化。
昔日熙熙攘攘的教堂广场如今常常门可罗雀。
农业女神教会的信徒数量锐减,只有一些白发苍苍,观念根深蒂固的老农妇,还坚持着每日的晨祷。
庄严的圣歌和祈祷声变得稀稀拉拉,甚至有些日子寂静得可怕。
高大的女神石像似乎也因少了香火的熏染和人气的滋养,显得比往日更加冰冷和孤寂。
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神职人员,如今脸上常常挂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失落。
华丽的丝绸长袍还在,可是曾经红光满面的高级祭司,如今身形似乎也佝偻了一些,眼神中少了神性光辉,多了几分对柴米油盐的世俗忧愁。
多兰曾亲眼看到一位年轻的祭司在街角,笨拙地试图向路人兜售教会自制的劣质蜡烛,以补贴日益窘迫的经费,那副窘迫的样子与昔日的神圣形象判若两人。
克里斯陛下废除了农业女神教会的免税地位,还顺便剥夺了其征收宗教税……什一税的特权。
这对教会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
失去了法定强制性的庞大财源,教会的金库迅速干瘪。
他们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轻松地修建宏伟的教堂,举办奢华的宗教庆典,或者维持庞大的神职人员队伍过着优渥的生活。
经济上的拮据,是教堂萧条最直接,最根本的原因。
更让教会高层痛心疾首的是,克里斯陛下建立了世俗的审判庭体系,明确剥夺了教会对婚姻,遗产,道德案件甚至部分民事纠纷的仲裁权。
这意味着教会失去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权力来源和社会影响力杠杆。
过去,人们畏惧教会的审判,依赖其神圣的裁决,如今,纠纷都去找国王的法官了,教会那替神牧羊,掌控信徒生死的权威光环,被无情地打碎了。
除此之外,多兰从一些私下交谈中得知,教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一部分较为务实或出身较低的祭司,开始尝试适应新政。
他们放下身段,学习一些基础的农业知识,试图用更实际的帮助来吸引信徒,比如指导轮作,推荐新式农具,甚至默许信徒在供奉女神的同时,也挂上克里斯国王的画像……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亵渎。
然而,保守派,尤其是那些出身旧贵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高级教士们,则对此深恶痛绝,视之为背叛信仰和向异端暴君的妥协。
这样的内部分歧和争吵,进一步削弱了教会的凝聚力。
多兰看着这一切,心中并无多少同情,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甚至是大快人心的。
他记得旧时代,教会是如何与腐败的贵族和共和国权贵沆瀣一气的。
他们利用神意为剥削和压迫背书,用地狱来恐吓榨取农奴最后一点口粮。
教会的财富堆积如山,而供养他们的信徒却在贫困中挣扎。
那些高高在上的高级祭司们,何曾真正关心过田地里挥汗如雨的农夫?
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特权和享受。
现在好了,克里斯陛下砸下来的铁拳,砸碎的不仅是教会腐朽的特权,更是套在巴格尼亚民众精神上的沉重枷锁。
不管是农业女神,还是大地母神教会,都被打压了,陛下现在鼓励实用的农业技术推广,将司法权收归国家,这一切都是在将民众从对虚无缥缈神力的盲目依赖中解放出来,引导他们看向现实的土地,可触摸的律法和真正能带来改变的王权与国家力量。
他想起自己家乡希拉镇,自从土地改革后,农夫们在自己田头供奉的,除了传统的大地母神的小神龛,更多是克里斯国王赐予的地契和陛下推广的新式犁耙图样。
他们口中祈祷的内容,也从单纯的母神保佑丰收,变成了感谢国王赐地,祈求风调雨顺,不负王恩。
这才是真正的新国,新气象!
多兰收回目光,挺直了腰板,朝着他工作的城市管理署走去,那里悬挂着国王的旗帜和新巴格尼亚的徽章。
教堂的衰败在他眼中,如同那日被他扫进垃圾桶的焦糊香肠,是旧时代必然腐朽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