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时针往下问,那就正中对方下怀了。
因此周奕才选择这种看起来很没有逻辑的审讯方式。
他笃定的就是,苗根花这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不够聪明。
把她脑子搅浑了,她就会利用本能来回答问题。
谎言说出口之前,是需要人在大脑中再次确认的,因为这是个虚假信息,需要先“骗过”大脑才行。
可真话不用。
按理来说,她苗根花没有任何理由知道马伟昌死了!
她顶多就是知道马伟昌联系不上了,因为医院联系过没成功。
失踪和死亡,怎么可能会直接划等号呢。
周奕问的问题是:马伟昌的遗产接下来都归你了吧?
他没有问“马伟昌的遗产是怎么分配的”,也没有告诉苗根花“马伟昌死了,所以我想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遗产打算怎么安排”。
他在问题里藏了一个具有引导性的词汇:接下来。
这是一个口头语中常用的衔接词,在苗根花脑子已经糊涂的情况下,这三个字会误导她,让她记忆错乱,产生前面好像已经提及过马伟昌死了的事了。
但问题就在于,人的脑子里是塞不进去一个完全不存在的记忆的。
所以,苗根花就嘴瓢了。
因为反应不过来。
但是之所以说着说着不说了,是因为她开始产生自我怀疑,开始在大脑里搜索前面到底有没有提到过这个信息。
前面让杨川面对面看着苗根花,就是在高压状态下消耗她的体力和精神,让她脑子转不过来。
可现在闭嘴,为时已晚了!
周奕没有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持续这么久的“尬聊”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审讯室里顿时死一样的沉寂。
苗根花脸色惨白,她觉得脑袋很重,她还是想不起来到底前面有没有说过。
但问题是,此刻的肃杀氛围,已经让她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立遗嘱的话……”
周奕端起尚有余温的茶杯,抿了一口,冷冷地说道:“苗根花,省省吧,已经来不及了。”
周奕把茶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吓得苗根花顿时一哆嗦。
“苗根花,交代一下吧,你是怎么知道马伟昌已经死了的?”
周奕的口吻,不容置疑。
苗根花失神地愣了两秒,突然哇的一声掩面痛哭了起来。
旁边的杨川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这种表现,基本上就是放弃抵抗要说实话了。
同时也有些愧疚,毕竟刚才自己怀疑了周奕,不过好在没表现出来。
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周向东那种直来直去的方式。
毕竟在周队的眼里,进来了,那就没有哪个犯罪嫌疑人是经得起吓唬的。
如果有,那就说明吓唬得还不够。
可周奕却没有一丝松懈,审讯目标说没说谎,从来不取决于情绪,而是交代的内容是否合理。
毕竟人是最狡猾的动物。
“马伟昌他……他罪有应得!他就是个变态……”苗根花哭着说,“是他害了我女儿,肯定是他,呜呜呜……”
周奕不动声色,沉声道:“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清楚!”
苗根花哭着点头,然后说出了一个和之前马伟昌说的颇有出入的版本。
她和马伟昌领证这件事,确实如马伟昌所言,是为了开采石场。
因为村里人被之前那个老板坑过,因此都不同意他一个外人来他们村做生意。
马伟昌也没办法,因为不光是村民闹,采石场要往外运原材料,就必须经过西坪沟,他没得选。
于是马伟昌主动找的村长,求他想个办法,然后村长才找到的自己,说通过假结婚来堵住村民的嘴。
马伟昌答应,每个月给她一百块钱作为报酬。
但她估计,村长拿的好处更多。
因为村长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非常积极,尤其是在她一开始拒绝之后,村长便不断的游说自己的母亲。
最后正是因为母亲在家逼得太厉害,她才不得不答应的。
她说自己虽然是个寡妇,但这种有损名声的事,她还是非常反感的。
后面两人就去领了证,村长更是直接拿着他们的结婚证展示给村里人看,采石场才顺利得以开工。
按照原本立的字据,她和马伟昌应该在一年后就离婚的。
她原本要求是半年,可村长的意思是一年后采石场生意稳定了再离,免得又出什么岔子。
可别说一年了,就是半年都没到,她就发现了马伟昌不太对劲。
头几个月马伟昌忙着采石场的生意,所以还挺正常的,只有每个月送那一百块钱的时候才会来苗家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