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南鹤鸣手中的卦签,那上面“大凶”二字被摩挲得几乎发亮。
南鹤鸣点点头道:“知道。”
梁乙逋到:“先生觉得此事对我西夏是好是坏?”
南鹤鸣叹了一声,道:“东家要想好后路了。”
梁乙逋大吃一惊,道:“何至于此!那苏允是厉害,但现在辽国想要攻占大宋,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管,若是辽国占有宋朝的膏腴之地,辽国必然天下无敌,到时候就算是吞并了西夏,静塞军又如何能跟辽国为敌?”
南鹤鸣摇摇头道:“苏允何等人物?当年仅凭一个菜洞子就能盘活大宋财政,如今占据西北膏腴之地,怎会错过这千载良机?
耶律洪基要的是中原沃土,苏允要的是西夏粮仓。
若说他们没私下达成什么默契,我实在难以相信!”
他抓起炭盆里烧红的木炭,声音愈发急促,“这炭火看着红火,实则烧尽便成灰烬。西夏就如这炭火,而静塞军的刀锋,恐怕早已瞄准了我们!”
梁乙逋突然抽出佩刀,寒光斩断半空飘落的雪片,怒道:“我是说,苏允怎么能够坐视辽国占据宋朝的膏腴之地!”
南鹤鸣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与绝望,“国相,您还看不清吗?
辽国军队看似强大,实则早已腐败不堪!
贵族们沉迷酒色,克扣军饷,士兵连像样的铠甲都凑不齐,这样的军队,能有几分战斗力?”
大宋虽被静塞军打得丢盔弃甲,但底蕴犹在,辽国想灭宋,谈何容易?
没个三五年,根本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他猛地抓住梁乙逋的手腕,枯瘦如柴的手指却似有千钧之力,“可我们西夏呢?静塞军的战斗力天下无双,苏允治军严明,麾下将士悍不畏死。
如今他们没了宋军掣肘,全力攻打我们,西夏能撑几个月?
几个月后,辽国还在和大宋僵持,我们却早已成了静塞军的盘中餐!”
南鹤鸣松开手,瘫倒在虎皮褥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声音愈发低沉,“国相,您想想,之前我们与静塞军交战,哪次不是惨败?
如今他们倾巢而出,兴庆府城墙再厚,又能挡得住多久?
吐蕃那边,至今毫无动静,怕是早就被苏允吓破胆子了,哪里还敢来……”
车厢内陷入死寂,唯有风雪拍打车厢的声音格外刺耳。
梁乙逋握着佩刀的手微微发抖,南鹤鸣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
“那依先生之见,我们当真毫无胜算?”
梁乙逋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南鹤鸣艰难地转头,看向梁乙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除非……能让宋军回师西北,制衡静塞军。
可赵煦此刻被辽国打得焦头烂额,又怎会顾得上我们?”
他惨然一笑,“西夏的命运,或许早已注定……”
“我不信命!”
梁乙逋突然挥刀斩断车厢内悬挂的羊皮地图,碎布片纷纷扬扬飘落:“我梁氏一族掌控西夏十余年,岂能坐以待毙!
先生若拿不出办法,便提头来见!”
刀柄上的鎏金纹路硌得他掌心生疼,却不及胸中翻涌的焦躁。
南鹤鸣苦涩摇头,道:“国相,西夏气数已尽矣,不要再做侥幸打算了,投降吧,现在降,梁氏可能还能够保住富贵,再不降,可能梁氏亦难存矣!
他冷笑了一下,道:“自静塞军抢走定难五州以及东河套之后,党项贵族们动作频繁。
虽然尚无确凿证据,但依我看,他们极有可能已暗中串联,甚至已经跟静塞军联系上了,呵呵!”
梁乙逋猛地拽住南鹤鸣的衣领,将他抵在车厢壁上:“你这是再妖言惑众!我大夏再怎么说都是跟辽宋并立百年的大国,怎么会这般轻易便被灭国!”
“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南鹤鸣任由梁乙逋的佩刀抵在咽喉,突然伸手抓住刀刃,鲜血顺着锋利的刀身流下。
他冷冷笑了笑道:“就算党项贵族尚未投降,以我们如今的兵力,如何抵挡静塞军?
率梁氏族人投降苏允,献上西夏半数城池。若想保得梁氏满门,甚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让梁太后屈尊……献身苏允。
唯有如此,梁氏才能在静塞军麾下谋得一席之地,否则一旦城破,党项贵族为了邀功,定会拿我们梁氏开刀!”
梁乙逋如遭雷击,踉跄着松开手。
车厢内死寂一片,唯有南鹤鸣粗重的喘息声。
“你……你让太后……”梁乙逋声音发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
“国相!”南鹤鸣突然重重跪地,额头磕在车厢木板上,“如今西夏危在旦夕!梁氏若不降,恐遭灭族!太后深明大义,为保梁氏血脉,她……她或许会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