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的江南女侠并未注意到赵无眠的视线,她随意落座,明显有洁癖,自行囊中取出自己的夜光杯,断不要用店家的酒盅。
她点了葡萄美酒,倒入杯中,轻抿一口,却面露无趣,又将酒杯放下。
没什么意思的酒。
忽然间,她将视线投向门外,握着剑鞘的柔夷微微发紧。
猎猎————
酒帘忽的被风撩起,一人刚好顺着空隙,缓步走进,并没什么如何高调的阵仗,可偏偏让大堂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他裹着灰尘扑扑的防风披风,披风下的白衣也染上些许黄沙痕迹,随着走动,沙土飒飒抖落。
并未带兜帽掩面巾,不外乎一张俊秀儒雅的中年人面庞。
如此寻常的江湖人扮相,却让大堂内落针可闻……他的手里提着人头,尚在滴血。
那人脸,近乎每个西域的江湖人都认得……西域圣教一位长老。
如今竟死在此人手中。
赵无眠凝望着他,便连擦剑的动作,也一时停顿。
他当然会杀圣教的人。
温无争,可称得上一句大离忠臣,乃当初东海都督易将军左右副将之子,恪守易将军衣钵理念,习武修行,只为天下太平。
为了‘天下太平’四个字,他什么也做得。
赵无眠与他本是多年好友,翡翠宫整那么多花活,有如此江湖地位,也是赵无眠的影响。
结果当他不经意暴露自己太玄宫的身份,当即便被温无争暗算背刺。
温无争当初之所以选圣教,明显也存了让太玄宫与圣教狗咬狗的心思。
如今他来西域,虽有在中原无路可去的缘由,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想杀人。
如此赤胆忠心,恍惚间,还以为他才是未明侯。
倘若温无争没有暗算赵无眠,如此武功,忠心,加之与他的友情,赵无眠甚至会举荐他封王拜侯,让朝廷多位忠心耿耿的武魁高手……便如燕九。
可惜没有如果。
而谁对谁错,如今已不重要……只是赵无眠交错了朋友。
他收回视线,继续擦剑。
这是柄老剑了,它的剑柄剑格,容易保养,尚且崭新,可剑身,却已有了岁月的痕迹,更何况,如今还被风沙与干涸血迹侵蚀。
但在赵无眠慢条斯理的擦拭下,污渍很快消去,剑身也愈发崭新,恍如正出炉时。
倘若乌达木在此地,便知赵无眠的时空之法已到了可随心影响外物的层次,可现如今,无人注意到他。
但他如此擦剑,还是让大堂内的气氛,多了一丝凝然,冰冷,肃杀……
季紫淮与洛朝烟面面相觑,自相公的神情,便知来者是谁。
她们当即瞪向温无争,似要用目光将此人千刀万剐。
大离女帝不在乎这个对大离朝忠心耿耿的武魁,只在乎这个男人当初竟谋害自己的相公。
大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羊舌丛云轻声吐露,“温无争……你怎来了西域……”
这个名字一出,客栈内更为寂静,那位江南女侠的目光也渐渐凝重。
羊舌丛云为何在此,她当然明白……温无争,羊舌丛云两位武魁皆现身客栈。
一位是为寻亲,一位是为杀人。
寻被孟婆掳走的亲人,杀东征西凉的圣教教众。
江南女侠心底一凸,暗道失算,一打一尚有胜算,可若羊舌丛云与温无争联手,她断然没有战而胜之的自信。
即便能逃出升天,也少不得身负重伤。
江南女侠不是那种头脑一热便鲁莽出手的人,既然羊舌丛云没认出她,那此刻自然还是当低调行事,靠着易容身份从长计议。
她心底有了想法,才轻叹一口气,又转眼看向温无争。
温无争没料想能在此地碰见中原武魁,两人彼此没什么交集,但当初同为朝廷十武魁,没有私情也有点头之交。
如今异国他乡相遇,也算缘法。
他便抬手扔下手中圣教教众头颅,在羊舌丛云桌前就坐,看得江南女侠又是鼓起腮帮子。
这两人果然交情不错,若真打起来,定是一伙。
“来西域,自是无外乎杀人。”温无争抖了抖披风,而后抬眼轻声问:“刀魁也是如此?”
“我早已不是刀魁。”羊舌丛云为温无争倒酒,视大堂一众看客无物,此刻闻言,斟酌片刻,才问:
“你想杀谁?”
“圣教的人。”
“巧了。”羊舌丛云自酌自饮,口中则道:“孟婆掳我长兄,囚于圣教,我也饶她不得。”
“孟婆……”温无争与孟婆没有仇怨,但能同前刀魁除掉圣教一位武魁,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温无争便道:“我助你杀孟婆,你助我杀申屠不罪,如何?”
“你与申屠不罪有仇?”羊舌丛云眉梢轻佻。
“没仇,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