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抱紧我…”柳时衣低头,在萧时耳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萧时紧紧抱住,然后,朝着那翻涌着死亡气息的潜蛟潭,纵身一跃!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仿佛千万根钢针同时扎入骨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几乎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潭水漆黑,目不能视,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柳时衣死死抱着萧时,拼命蹬水,朝着记忆中魄风所说的方向潜去。肺部的空气在迅速消耗,眼前阵阵发黑。就在她几乎要窒息昏迷之际,一股强大的暗流猛地卷住了她和萧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将他们朝着一个方向狠狠拖拽而去!
她最后看到的,是头顶水面上方,赵乾气急败坏地冲到潭边,朝着漆黑的水面徒劳地射出几支弩箭,然后被翻涌的潭水彻底隔绝。
意识,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刺骨的潭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颠簸和晃动。
柳时衣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小船的船舱里,身上盖着干燥温暖的毯子。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
她猛地坐起身,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
“柳姑娘!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和疲惫的声音响起。是沈溯。她正守在旁边,脸色苍白,但眼神关切。她旁边,阿呆蜷缩在角落,裹着毯子,似乎睡着了,但眉头紧锁,身体偶尔还会抽搐一下。
“萧时呢?魄风?殷裕?”柳时衣急切地环顾四周。
“别担心,都在。”沈溯指了指船舱另一头。
柳时衣顺着看去,只见魄风正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和几道狰狞的伤口,他正小心地给趴在简易担架上的殷裕换药。殷裕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胸膛还有起伏。
而在她身边,萧时安静地躺着。他胸前的伤口和肩胛上的弩箭都已被处理包扎好,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嘴唇干裂,但呼吸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一只冰冷的手,正无意识地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柳时衣的目光落在萧时苍白却依旧俊美的侧脸上,又看向角落里那个失去了母亲、只剩下茫然和恐惧的痴傻少年阿呆,最后看向昏迷不醒的殷裕和忙碌的魄风、沈溯。
劫后余生的庆幸尚未升起,沉重的悲伤和巨大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烟袅死了,庄主死了,流水村的乡亲们死了,如今殷裕生死未卜,萧时重伤昏迷,阿呆成了孤儿,而她们,刚刚从嵩山那个吃人的魔窟里逃出来,背负着凌霄盟魔头和昭国叛将的污名,前途未卜。
小船在幽暗的水道中无声地前行,只有水流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前路茫茫,杀机并未远离。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活着。
柳时衣伸出手,轻轻覆在萧时那只抓着她衣角的冰冷的手上,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然后,她抬起头,望向船舱外那未知的黑暗水道,眼中疲惫未消,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活下去。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托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