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到周家大哥了。”有人小声说,目光都投向队伍前面,手里的对联在风里轻轻晃,像在为领钱的人喝彩。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慢慢沉入西边的山坳,最后一抹余晖恋恋不舍地离开村委的屋檐。
等最后一个村民领完钱,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家家户户的灯又像前一晚那样亮了起来,像撒在黑夜里的珍珠。
领完钱的村民们揣着鼓鼓囊囊的钱袋,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当家的,你说这钱够给娃娶个媳妇不?”王二婶一边走一边跟丈夫盘算,手里的钱袋被攥得紧紧的,生怕掉出来。
旁边的李木匠也乐滋滋的:“我打算给老婆子扯块新布,做件红棉袄,让她也洋气洋气!”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老支书送走最后一个村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转身走进村委。
他拿起领取表格,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核对,当看到“周益民”三个字后面还是空着时,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刚才就没有看见到周益民。
老支书也明白,以周益民的能力,“区区”的一百多块,的确是不放在心上,估计忘记了也不一定。
他二话不说,拿起桌子上剩下的那沓钱,揣进怀里,锁好村委的门就往周益民家走去。
夜色渐浓,寒风呼啸,但他的脚步却很坚定,心里想着:虽然周益民并不看重,就以周益民为周家庄的付出,根本就不是这一百多块能比的。
此时的周益民家,厨房里正飘出诱人的香味。
周益民奶奶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着,锅里炖着的鸡肉咕嘟咕嘟冒着泡,油花在汤面上翻滚,香气顺着门缝往院里飘。
今天大家都累坏了,老爷子写对联费了不少心神,周益民又忙前忙后地帮忙,奶奶特意多做了几个菜,除了炖鸡肉,还有炒鸡蛋、凉拌木耳,都是平时不常吃的。
“奶,我来端菜。”周益民走进厨房,伸手就要去端锅。
奶奶赶紧拦住他:“烫着呢,我来我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炖鸡端到堂屋的桌子上,又摆上其他几道菜,满满一桌子,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丰盛。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周益民有些好奇,这个点了,会是谁呢?他走过去拉开门,只见老支书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益民,这一份是你们家的钱。”老支书把信封递过来,脸上带着笑意。
“我看见你们没有过来领取,就给你们送过来了。”
周益民连忙接过信封,侧身把老支书请进屋里:“老支书,真的是麻烦你了。饭刚好做好,要不然就留下来吃顿饭?”
老支书本想开口拒绝,村里的规矩是不随便在村民家吃饭,可目光扫过堂屋的饭桌,炖鸡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炒鸡蛋的金黄、木耳的黑亮在灯光下格外诱人。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变成了:“好,那就打扰了。”
周益民一听,高兴地笑了:“不打扰,不打扰。”
他转身就往厨房跑,“我再去拿个碗!”
奶奶也赶紧起身,往灶房走去:“我再热壶酒,天冷,喝点暖和。”
老爷子在一旁笑着点头:“早就该留支书喝两盅。”
老支书坐在炕边,看着忙碌的一家人,心里暖融融的。
窗外寒风还在呼啸,屋里却因为这一桌饭菜、几句家常,变得格外温馨。
周益民从厨房拿来个粗瓷碗,刚往桌上一放,就被奶奶拍了下手背:“用那只新的。”
老支书连忙阻止:“不用,这只就好!”
说完,连忙从周益民手里将碗给拿了过来。
周益民见状,也没有强迫,只是坐了下来。
老支书刚在炕沿坐下,就见周益民往灶房走,手里还拎着个纸包。“这是啥?”
他眯眼瞅着,见周益民撕开红纸,露出两瓶白瓷瓶,瓶身上烫着个红五星,顿时愣住了。
这跟供销社柜台里锁着的茅台,一模一样。
听说一瓶要抵半年月工分,寻常人家见都见不着,而且没有票,根本就买不着。
“您老尝尝这个。”周益民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酒香“腾”地窜出来,混着炖鸡的香气往人鼻子里钻。
老支书的眼睛“唰”地亮了,直勾勾盯着那两瓶酒,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酒,是儿子结婚时买的散装高粱酒,哪见过这等宝贝,生怕眼睛一眨,瓶子就会凭空消失似的。
“这……这太金贵了。”老支书搓着手,声音都有点发颤,“益民,这酒你还是留着,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