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的媳妇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攥着打补丁的布票,看见面粉突然红了眼眶——前天她还在偷偷把自己的口粮省给孩子,如今终于能让全家吃上顿饱饭。
赵工把粮食往案板上一放,正在纳鞋底的媳妇“噌”地站起来,针还别在布上就跑过来:“他爹,这粮食……”
赵工解开麻袋,雪白的面粉扬起来,落在媳妇的发梢上。
“够吃仨月。”他往面袋里插了根筷子,直挺挺的。
“过年咱蒸两锅白面馒头,给隔壁张奶奶送两个。”媳妇突然往他怀里撞了下,带着哭腔笑:“去年过年,咱吃的还是掺了糠的窝头呢。”
案板上的面团渐渐发起来,在暖烘烘的屋里鼓出圆滚滚的弧度,像揣着个饱满的希望。
腊月二十八的天光刚漫过四合院的灰瓦,周益民就踩着结霜的青砖下了炕。
稍微迭了一下被子,便起床了。
窗台上的闹钟指向五点半,他摸出昨晚备好的抹布,在搪瓷盆里蘸了温水,刚擦了下玻璃,就看见窗纸上印出隔壁一大爷扫地的影子。
“益民,起得够早!”一大爷的扫帚划过青砖,发出“唰唰”的响,扫帚尖挑起的蛛网在晨光里晃悠。
“今儿可是二十八,‘扫房子’的日子,咱这院儿得拾掇得亮堂点。”
他往周益民手里塞了把新扎的笤帚,高粱穗子扎得紧实,“你那屋梁上的灰,可得好好扫一扫。”
周益民应着声爬上木梯,军靴踩得梯子“咯吱”响。
他举着绑着布条的竹竿往房梁上捅,积了一年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军大衣的毛领上。
正扫到兴头,忽然听见院里传来“哐当”一声——是西厢房的李婶搬煤球时,煤筐撞翻了墙角的酸菜坛,坛沿的冰碴子溅了满地。
“你这老婆子,毛手毛脚的!”李叔的声音混着咳嗽声传来,紧接着是扫帚归拢碎瓷片的轻响。
周益民低头往下看,见李婶正用抹布擦煤渍,蓝布围裙上沾着黑印子,却笑得眉眼弯弯:“等会儿用碱水一泡就净了,中午蒸糖包给你赔罪。”
东厢房的张奶奶踩着小马扎,正用竹竿够房檐下的灯笼。
去年的红灯笼蒙着灰,被她用布擦得透亮,竹骨在手里转得飞快:“益民,帮奶奶把灯笼挂高点!让胡同口都能瞧见咱院儿的喜气!”周
益民刚从梯子上下来,闻言抄起灯笼往门楣上挂,指尖触到冰凉的铁丝,却被张奶奶递来的暖手宝焐热了。
“哟,益民这窗擦得比镜子还亮!”刚买菜回来的赵婶拎着满篮的韭菜,路过时特意往屋里瞅了眼。
“你那书桌收拾得真利索,不像我家小子,书本扔得满地都是。”周益民正弯腰擦床底,军靴踢到个硬纸包,打开来是去年没放完的鞭炮,引线还完好无损。
日头爬到竹影中央时,四合院已经换了模样。
一大爷把扫出的垃圾堆在门口,正等着收废品的来,李婶用浆糊把新买的“福”字往门上贴,红纸上的金粉蹭了满手。
张奶奶的灯笼在门楣上晃悠,风一吹就“哗啦”响。
周益民直起酸痛的腰,望着院里锃亮的青砖和窗上崭新的窗花,心里成就感还是很满足的。
看到房梁上,还没有擦,周益民把木梯拿了过来。
正踩着木梯擦房梁,军靴在梯子上晃悠,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吱呀”的推门声。
他低头往下看,见张燕拎着个竹篮站在青砖地上,蓝布棉袄的领口沾着点雪沫子,身后跟着的张璐正踮脚往院里瞅,辫子上的红绸子在风里飘得欢。
“益民哥,忙着呢?”张燕仰起脸,睫毛上的霜花被阳光照得发亮。
“我家卫生上午就弄完了,想着你一个人打扫费劲,就带璐璐过来搭把手。”
她晃了晃手里的竹篮,油纸包从篮沿露出来,散出淡淡的油香。
张璐突然从姐姐身后钻出来,鼻尖冻得通红:“益民哥!我姐说你家有糖火烧!”
她往屋里瞅了瞅,看见桌角的空碗就嚷嚷,“在哪儿呢?我可帮你擦桌子拖地,换两个糖火烧够不够?”
话没说完就被张燕在背上拍了下,疼得她龇牙咧嘴,却还是盯着竹篮不放。
如果不是早上姐姐说“去益民哥家有好吃的”,她叼着半块窝头就跟来了,此刻肚子正空得发慌。
周益民从梯子上下来,军大衣的下摆扫过堆在地上的灰尘:“你们咋来了?天这么冷。”
张燕在张璐耳边,小声说道:“好好干活才有糖火烧,不然只能啃窝头。”
“没事,我们过来帮忙,不然益民哥你一个人,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说着,把竹篮往桌上一放,解开油纸包,露出四个圆滚滚的糖火烧,芝麻粒在表面闪着油光:“这是妈早上刚烙的,先垫垫肚子。”
周益民也没有客气,忙活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张璐啃着糖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