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益民跨上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他冲李主任点点头,车头灯划破薄雾:“李姨,跟着我走!”
摩托车拐出街道办时,周益民特意放慢速度,后视镜里,一长串运输队伍像条蜿蜒的灰蛇,在晨雾中缓缓前行。
半小时后,车队停在城郊一处荒废的院子前。
褪色的朱漆大门半掩着,门环上结满蛛网。周益民下车推开大门,“吱呀——”的声响惊起一群老鼠,窸窸窣窣地钻进墙角的破洞里。
院子中央,五座用防水布盖着的粮堆赫然在目,麻袋堆得足有两人高。
李主任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她伸手掀开防水布一角,金黄的玉米面倾泻而出,在地上堆成小小的金丘。“这……这么多粮食,就放在这里?”人群中传来小声议论。
“赶紧装车!别磨蹭!”李主任生怕闲话传出去,厉声喝道。
她转身看向周益民,眼眶再次湿润:“益民,姨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以后有任何事,只要姨能办到……”
“李姨客气了。”周益民摆摆手,目光警惕地望向院外,“我得赶去厂里了。记住,守口如瓶。”
说完,他跨上摩托车,引擎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装车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得多。
地面坑坑洼洼,板车装满粮食后根本推不动,几个人合力才勉强抬起车轮。
自行车后座的麻袋绑了又松,松了又绑,麻绳在众人手上勒出深红的血痕。
“王姐,你带三个人留在这里看守。”李主任擦着额头的汗,把最得力的手下叫到一边,“每隔半小时巡查一圈,要是有任何动静……”
她握紧对方的手,“立刻去收容所报信!”
第一趟运输队伍出发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李主任坐在最前面的板车上,怀里紧紧抱着账本,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四周。
直到看见收容所熟悉的灰砖墙,李主任才敢长舒一口气。
孩子们的欢呼声远远传来,几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扒着围墙张望。
李主任看见,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此刻的周益民,正坐在钢铁厂的办公室里,若无其事地翻看着采购报表。
衬衫口袋里,还装着早上出门前从商店购买的茶叶蛋。
他咬了一口温热的鸡蛋,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就在思考着,还有什么东西能在这个时候研发出来,难度不能太高,不然就算说出来,也生产不出来。
晨光被云层遮蔽,街道办的小院里却蒸腾着紧张的热气。
李主任站在台阶上,灰白的鬓角沁着汗珠,目光扫过眼前参差不齐的运输队伍,生锈的二八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驮着麻绳。
掉漆的板车车斗里铺着破旧的草席,二十来号工作人员攥着车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队伍刚拐出胡同口,老吴的板车就陷进了泥坑。
装满玉米的麻袋足有百斤重,他弓着背拼命推车,车轮却在泥浆里打滑,溅起的泥水糊了裤腿。
“都别愣着!搭把手!”赵大姐扔下自行车跑过来,几个年轻干事紧随其后。
六双手同时发力,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板车终于“咯噔”一声挣脱泥潭,众人踉跄着后退几步,额头的汗水滴落在碎石路上。
几人将本来就不多的体力,一下子就消耗干净,
就在这个时候,小孙的自行车链条突然脱落,金属撞击声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他手忙脚乱地蹲下身修理,油污很快沾满双手。
李主任回头望见这一幕,急得直跺脚,却只能压低声音催促:“快!再快点!”
拐进城郊的土路后,路况愈发糟糕。
车轮碾过凸起的土包,板车上的麻袋随之剧烈摇晃。
王师傅死死攥着车把,指缝间渗出的汗水让木柄变得滑腻。
“稳住!别颠洒了!”他大声提醒着同伴,可话音未落,车斗里的高粱米就顺着缝隙漏出,在黄土路上洒下一道蜿蜒的金痕。
现在的日头毒辣起来,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浪。
众人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后背结出白花花的盐渍。
老李的哮喘病犯了,扶着树大口喘气,却不肯放下肩上的麻绳:“我能行……粮食不能耽误。”
李主任红着眼眶递过水葫芦,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这些跟着她干了十几年的老伙计,此刻正用透支的体力,守护着三百人的口粮。
当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队伍爆发出压抑的欢呼,终于回到街道办,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趟运输返程时,李主任回头望着渐渐缩小的粮堆,突然发现自己的布鞋不知何时裂开了口,脚趾头在鞋里磨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