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去乡下啊?”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
穿灰布衫的姑娘抱起双臂,指甲在补丁边缘反复摩挲,“虽说能吃饱饭,可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这辈子就拴在地里了。”
她身旁扎着头巾的同伴附和着点头,发梢沾着的干草碎屑跟着抖动:“城里再难,好歹能碰碰运气。”
巧云悄悄往秀兰身边挪了挪,圆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我觉得周家庄挺好的。那个叫大柱的小伙,编竹蜻蜓的手艺可巧了,还说要给我编一屋子呢。”
她的话惹来几声轻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听说他们村有自己的晒谷场,过年能吃上白面馍馍。”阿翠抚着辫梢的红头绳,眼神向往,“我娘临终前总念叨,想让我找个能吃饱饭的人家”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抬手抹了抹眼角。
李主任轻咳一声,笔尖在桌面敲出清脆声响:“大家不用急着做决定。”
她看着姑娘们各异的神情,语气放缓,“周家庄虽说在乡下,可地广人勤,小伙子们踏实肯干。但城里也有城里的机会,都想清楚了。”
李主任也没有将话说满,毕竟她也不太清楚,周家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性格。
虽然有周益民在其中,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周益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上班,有时候就算是想管,也不一定管得了。
“李主任,我也愿意!”又有个姑娘举起手,手腕上褪色的红绳随着动作晃了晃,“我在收容所待够了,想有个自己的家。”
她的话像是打开了闸门,陆续有姑娘跟着表态,声音从怯生生变得坚定。
反对的声音仍在继续。“我表姐嫁给乡下人,天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最初开口的灰布衫姑娘撇着嘴,“我宁可在城里打零工,也不想一辈子困在山沟沟里。”
她的话让几个姑娘面露犹豫,目光在同伴和李主任之间游移。
秀兰攥紧拳头,鼓起勇气抬头:“我见过他们干活的样子,手上的茧子比我鞋底还厚。”
她想起二柱帮老人搬凳子时的利落劲儿,声音不自觉拔高,“这年头,踏实能吃苦比什么都强!”
她的话让不少人若有所思,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
李主任开始清点举手的人数,钢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
十三只举起的手,在昏黄的灯光下像是十三面旗帜。那些放下的手,有的还在空中悬了片刻,才带着叹息缓缓落下。
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染红了半边天,余晖透过斑驳的玻璃,洒在姑娘们或期待、或失落的脸上,为这场关于未来的抉择,镀上一层温暖又略带惆怅的色彩。
李主任仔细记录下名单,递给周益民时感慨道:“这十三对要是成了,街道办也能减轻些负担。”
周益民看着名单,突然想起谢玉梅,开口道:“李姨,我想见见谢玉梅,不知道方便吗?”
李主任神色一紧,语重心长地说:“益民,你可不能犯糊涂!听说你有个大学生对象”
周益民急忙摆手解释:“李姨,您误会了!村里学堂缺老师,我看谢玉梅同志有文化,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去教书。”
李主任恍然大悟,连忙派人去收容所叫人。
不多时,谢玉梅牵着弟弟小宝出现在门口。
小宝四五岁的模样,瘦得皮包骨头,眼神怯生生的。
周益民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蹲下身递给小宝:“小朋友,吃糖。”
小宝眼睛瞬间亮了,却转头看向姐姐,得到默许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哥哥!”
“谢同志,是这样”周益民将村里的情况和招聘老师的事娓娓道来,“待遇是每月十七块,包吃包住,饭堂的饭菜管够。”
他注意到谢玉梅握着弟弟的手微微颤抖,眼神中既有渴望又有犹豫。
“我我能先问问,小宝也能一起吗?”谢玉梅声音发颤。
周益民坚定地点头:“当然!村里的孩子都需要老师,小宝来了还能和其他孩子一起上学。”
谢玉梅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起在收容所每天吃不饱饭的日子,想起弟弟总眼巴巴看着别人吃东西的模样。
十七块钱,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让弟弟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答应!”她抹了把眼泪,“谢谢周同志给我们这个机会。”
周益民有点手无举措的样子:“谢玉梅同志,请你不要哭,要是让其他人看见的话,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事情!”
谢玉梅听后,不由笑了起来,擦去眼泪。
周益民见状时候,不早他还要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村里人知道才行!
然后便告辞了李主任和谢玉梅,然后开着摩托车往周家庄出发。
周益民的摩托车轰鸣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