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病房里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剑拔弩张。
几位重症医学科的医生正在专业而克制地讨论病情,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在向医务科和院领导陈述客观事实。
他们无非是想让医院管理层明白患者的危重程度——该做的抢救都做了,该用的手段都用上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不能全算在临床医生头上。
毕竟在生死面前,医生能做的终归有限。
把该说的话说到位,该尽的力尽到位,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
可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交流中,方晓分明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那视线如有实质,冰冷刺骨,仿佛手术刀般锋利,让人不寒而栗。
是那个连医学生都不算的施姑娘。
方晓心头一阵不快——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横?
虽然“小孟“对那道凌厉的目光毫不在意,但方晓还是下意识侧身挡在“小孟“前面,冷冰冰地瞪了回去。
“方主任来了啊,快请坐。“医务科长愁眉不展地招呼道,“病历您看了吗?对了“他话锋一转,“方主任要不要咨询下医大的专家看看?“
听到这个“对了“,方晓顿时恍然大悟。
在职场混迹多年,他太清楚这个词的分量——每一次“对了”,从来都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的转折。
原来找他来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老患者,而是冲着罗教授的关系。
方晓嘴角泛起一丝笑,目光在医务科长和那位冷眼旁观的副院长之间来回扫视。
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打着,故意拖长了声调:“哦?原来是想找医大的专家啊。.“
“小孟,你对董静林的病情怎么看?”方晓没有直接找罗浩,而是先问“小孟”。
“骨科治疗方式值得商榷。”“小孟”很平淡的说道。
办公室里原本平和的气氛骤然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方晓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颤,心里暗暗叫苦——“小孟”怎么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虽然内心翻江倒海,方晓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室里的医生们,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具体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因肝癌接受肝移植的患者,在《中国肝癌肝移植临床实践指南,2021版》中,虽然对于如何维持患者免疫平衡状态尚无统一的临床方案,但并不主张免疫抑制剂的全线撤除。”
“可患者腹泻的感染源一直不明,现又继发严重感染,而外院的抗生素方案已经级别很高了,加上免疫抑制剂还被停掉了近一周,初步治疗方案如何制定?”
骨科主任很不高兴,他瞪着方晓问道。
“虽然不主张,但还是需要检测的。”“小孟”继续说道,“咱们医院没有检测他克莫司血药浓度的仪器,患者必须转到上级医院继续治疗。”
这话一说,骨科主任的表情柔和了少许。
把患者转走,这是他找会诊的主要目的,没有之一。
“你谁呀,主任都没说话,你凭什么说话!”
穿着白服的姑娘看着“小孟”,冷冷的说道。
“你谁呀,主任都没说话,你凭什么说话!”
方晓不等姓施的那个姑娘说的话落地,捡起来就原封不动的砸回去。
而方晓可不是拈酸吃醋的性格,他砸回去的话硬邦邦的,像是石头,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给那位。
方晓就像是不认识她似的,那个果盘都喂到了狗肚子里去。
“许主任,这位是谁?”方晓翘着二郎腿问道。
“呃……”许主任一怔,已经感受到了枪火气。
“全院会诊,小孟说的话就是我说的,我全权负责。这位,你说的话谁负责?”方晓继续逼问。
施姑娘被方晓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震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写满了茫然,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何曾经历过这样的疾风骤雨?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白大褂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办公室里骤然降临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尤其是她。
就像温室里娇养的花朵突然被扔进了暴风雨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施姑娘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在眼底投下一片慌乱的阴影。
“许主任,这位是你们科的规培生?”方晓问道。
许主任一怔。
“是实习生?”
“是课间见习的学生?”
医务科长也愣住,他以为是哪个学生不懂事,竟然在全院会诊的时候瞎说话。
可是当方晓一句一句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