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种招牌式的假笑,笑多了,你会慢慢遗忘掉真实的微笑,每次想笑,一张嘴,肌肉记忆就带你先假笑了一次。
这在日本国内还好,反正大家都一个样,谁也不会理会谁。
可在海外,日本人招牌的假笑就和他们的鞠躬道歉一样,没有任何信服力,只会让别人觉得特别敷衍。
北川秀熟练的握手礼和东方人特有的各类小习惯又让叶夫盖尼对他提升了些许好感度。
一大帮子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离开了莫斯科国际机场,在上他们的车前,北川秀特意拍了个照,并发了彩信给斋藤玲奈,叮嘱她要是自己今晚没联系她,记得帮忙报警!
当然,这是以防万一,北川秀相信叶夫盖尼这群老毛子作家该有的风度还是会有,不至于搞什么绑票撕票的勾当。
上了车后,叶夫盖尼顺势和他聊起了文学话题。
看得出来,叶夫盖尼对他的新书有备而来。
不过可能是觉得一上来就询问人家严格保密的新书内容,会显得太心虚和急躁,所以叶夫盖尼就从沙俄文学的起源和近些年来的发展开始,与北川秀闲聊起了两人对沙俄文学的看法。
“.沙俄文学发源于基辅罗斯988年定基督教为国教后的10世纪和11世纪之交,这点我也十分认同。
不过我个人认为,直到12世纪初,沙俄内忧外患不断,严重影响了文学的发展,那百年间的文学作品,多为融宗教和历史于一体的政治之作,难登文学殿堂。”
北川秀毫不吝啬地把自己两世对沙俄文学的见解讲给了叶夫盖尼听。
叶夫盖尼认为沙俄文学在那百年间,也不能说是完全没落,可正如北川秀所说,那时期的文学作品更像是为了讨好君主、贵族所写的政治论文,实在没什么好称道的。
他被北川秀的这番话给噎住了。
明明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研究沙俄古代文学的学者,怎么和眼前这个年轻文学家一聊,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以他最了解的沙俄古代文学为切入点,也是因为叶夫盖尼想借此压一压北川秀的锐气,在隔壁俗称“下马威”。
不然按照惯例,北川秀远道是客,他应该多聊聊对方熟悉的日本文学,那才是真正的“地主之谊”。
可没曾想,话题一打开后,北川秀对沙俄古代文学的了解与认知完全不输给他,甚至在细节上的研究,好像比他还深!
这谁受得了!
“那你觉得到底是从哪个时期开始,我们沙俄文学才真正走进世界文学史的殿堂之中?”
叶夫盖尼看了眼前面开车和坐在副驾驶的两位好友,他们看似对后面两人的对话不在意,其实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呢。
不能在小弟面前丢脸!
于是为了赚回场子,叶夫盖尼故意挖了一个小坑给北川秀。
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对沙俄文学史的部分历史进行定性,这种事一般都是本土文学家来干,外人不管怎么说,都有种“干涉他国内政”的尴尬感。
另外,一般被问到这类似问题,许多海外文学家都会不假思索地把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拿出来说事。
《战争与和平》确实是最具代表性的沙俄文学作品,但绝不是让沙俄文学正式进入世界文学殿堂的作品。
这只是一些不怎么了解沙俄文学的家伙们的愚蠢认知而已。
如果在沙俄本土的文学家们面前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嘲笑和鄙视的。
要是碰到一些脾气暴躁的守旧派文人,那就恭喜喜提拐杖一根,或者轮椅一辆了。
北川秀立即就意识到了叶夫盖尼问题里的坑,他笑了笑,全然不在意,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非要说的话,12世纪末佚名作者的那本《伊戈尔远征记》,我认为从它开始,沙俄文学就正式与世界文学接轨了。
这部以史诗般雄浑生动的文笔,叙述了1185年诺夫哥罗德-谢维尔斯基大公伊戈尔孤军出征南方波洛夫人,兵败被俘及最后回国的经历。
整部贯穿了团结御侮的思想,在内容和技巧上堪与法国的《罗兰之歌》和德国的《尼伯龙根之歌》媲美。”
叶夫盖尼想过北川秀可能说出的各种答案,且对那些答案都有应对之策。
可偏偏,这家伙居然说的是许多沙俄本土读者都不太了解的《伊戈尔远征记》!
12世纪末的这部神作,因作者佚名,且注释版本各异,阅读门槛又高,基本没怎么在沙俄文学市场上流通。
没办法,沙俄民众的文学素养远没有他们的军事素养那么高,除了列夫·托尔斯泰这类顶级文学家的书外,很多“边角料”他们都懒得看。
有这闲工夫看乱七八糟的古代文学作品,还不如开着坦克去荒野轰几炮来得实际呢!
正因为这种文学市场环境,所以叶夫盖尼这类新生代作家的作品,也以战争文学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