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通方丈的话,轻的就像是跟人在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势。
“有些债,是还不清的!有些路,走上了就无法回头!老衲已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但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听老衲一句劝吧,有些事情,到此为止吧!再查下去,只怕有滔天之祸,不仅会毁了这座百年古刹,更会……牵连无数无辜……甚至波及你的至亲之人!”
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如此刻意的,毫无保留的,投向了李向南身后那座四合院的方向!
这是……威胁还是警告?
李向南的瞳孔骤缩!
至亲之人?
若白?喜棠?母亲?爷爷?外婆?
还是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奶奶?
元通方丈在元能出事之后,趁着所有人都离去的空当,这个时候对自己说这种话,究竟是何意味?
是希望自己不忘前车之鉴血淋淋的事实?
还是另有所指?
元通知道小佛爷在找奶奶?
他甚至知道小佛爷的某些威胁手段?
这是在暗示自己,如果深挖普度寺的秘密,可能会加速将危险引向家人?
会导致奶奶出现什么危险?
“方丈您这是在提醒小子,还是在威胁我?”李向南的声音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凛冽。
元通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凄然的苦笑。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老衲并非威胁,而是陈述事实!雷霆雨露,俱是因果!李施主,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向南,转身走向远处停留的元慧,步履蹒跚的向着大雄宝殿的深处走去。
那背影,在昏黄的暮色和袅袅残烟之下,显得无比苍凉又无比决绝。
望着元通消失在大殿的阴影处,李向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元通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这老和尚究竟知道些什么?
是在保护什么还是在惧怕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吗?
非得自己去猜?
出家人说话都是这种风格?藏藏掖掖的,全是机锋和禅语,就不能直来直去吗?
“小李!”
王德发和宋子墨急匆匆的跑来,脸上带着担忧和愤懑,“这个老秃驴话里话外都透着邪性,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咱们得狠狠查一查他!”
李向南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冬日晚间的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子墨,郭队怎么说?元通的背调下来没有?”
宋子墨摇摇头:“元通的年纪有点大,他好像一出生就在寺里,除了五几年在街道里有过人口登记,就没什么别的信息了,郭队还在查!”
李向南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的殿宇,“反正他是逃不了的,普度寺现在是重点调查区域,已经被郭队布控了!这个老和尚不能用逼问这种办法,而且……”
他顿了顿,凝神道:“他最后那几句话,可能并非是虚言恫吓!”
“你是说……真有可能牵连到家里吗?”宋子墨紧张起来。
“不得不防备,你别忘了,小佛爷知道我住哪里的!”李向南眼神锐利起来,“不过不需要担心,我有杠房和战友,还有你们宋家!必须把这个鬼揪出来,我们才能真正安全!现在……走,赶紧去医院,元能是最有可能先开口的人!”
三人不敢耽搁,快步跑出普度寺。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胡同里亮起了零星的灯火,慕家的废墟仿佛真空一般,在华灯初上的京城里反而成了黑的最显眼的存在。
骑上摩托车,也不讲究了,直接载上两人,朝最近的区医院疾驰而去。
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李向南心头却是一片火热与凝重交织,
元通的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与之前掌握的各种线索碰撞交织,然后化成一个个可能。
慕家爆炸案,元达可能在现场,如果真是他制造了炸药的话,那他一个僧人又是如何研究这东西的?
如果真是他实施了爆破,那那些原材料从何处购买,又是怎么组装的?
普度寺内,为什么还没找到相应的制作室?还有密室不成?
公安局停尸房里从慕泽林指甲缝黑泥里找到的纤维组织,那会是僧袍的布料吗?会不会就是元达穿着的某件?
今天元能不在寺里,出去干什么了?又因为什么重伤了?
他是为了逃跑?脱离现在的牵连?还是因为知道了什么秘密而被灭口?
可是送他回来的人又是谁呢?
这些人是希望自己通过元能撬开某些秘密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几个人跟自己至少立场是一样的?
元通这个寺庙最大的方丈住持,到底是参与者还是身不由己的知情者呢?
摩托车突突突的响着,一路碾过青石街道,又淌过水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