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派人送来了国书,要我们将燕赵之地割让给他,还要打开宣府大门,他亲送皇帝回京!”
“这样的话你也敢信?城门只要一打开,再想合上就困难了!”
“陛下是怎么落到也先手里的,二十多万随驾大军难道都是吃素的吗?”
“此时是问责的时候吗?当务之急是要想我们该怎么办,陛下要怎么办?”
这话本身没有错,但说这话的人是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他是王振的心腹。
所以他一开口,得知王振已死,且知道了部份北征实情的百官就怒火冲破天灵盖,指着马顺大声道:“就是尔等奸宦误我大明!似王振这样的人,即便死了,也当诛九族!”
马顺当然不同意。
王振要是被诛九族,岂不是要清算其党羽?
众所周知,他是王振的心腹。
所以马顺极力反对。
户部给事中王竑愤怒至极,多年来对王振和锦衣卫的怨恨爆发,皇帝被俘让他心情急剧起伏,见马顺竟然不想着救皇帝,还一心为王振脱罪,顿时怒上心头,捏着拳头就冲上去。
一人开头,其余人群情激奋,跟着捏着拳头冲上去,又打又踹。
于谦夹在其中,只觉得天要塌了。
如此激愤,事后一旦问责,整个朝廷都要分崩离析。
他挤开人群,袖子都被扯掉了一边,他一把拽住脸色苍白想要离开的郕王,大声道:“殿下,殿下,马顺等人罪该万死,打死勿论。如今陛下落难,整个天下都要仰仗您!”
众人听到,这才稍稍恢复理智,打眼一瞧,马顺已经被殴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于谦就好像没看到一样,一边拉着郕王坐到他原来的位置上,一边让侍卫把马顺的尸体拖出去。
正在此时,有人拨开人群冲到杨旦身边,抓住他道:“杨旦,你家人在宫外等你,杨首辅他……他惊闻陛下被俘,薨了。”
杨旦表情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推开同僚正要跑,想起什么,回头冲郕王重重跪下,大哭:“殿下——”
郕王在听到消息时也猛地站起来,听他这一喊,心中大恸,忍不住痛哭出声:“先生——”
三杨都给皇帝当过老师,身为皇帝的亲弟弟,郕王也跟着三位先生读过一段时间。
后来,皇兄要学着怎么做好一个皇帝,他则要去学习怎么做一个王臣,所以就不再跟着学习,但,他一直从心里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先生。
于谦也眼眶微红,却知道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他握紧郕王的手,低声道:“殿下当命礼部厚葬杨首辅,然后晓喻天下,命两京、河南的备操军,山东和南京沿海的备倭军入京师防御。”
郕王连连点头。
但也有朝臣表示反对,一直通晓天象的徐埕就出列大声道:“殿下,天象有异,再居北京恐有倾覆之南,请朝廷南迁,迁都回南京。”
于谦闻言大怒,大声道:“提议南迁的人当斩首!京师乃天下根本,只要一动大事休矣,难道不见宋朝南迁的故事吗?”
徐埕素来识时务,于谦这么剧烈反对,他立刻不吭声了。
但同样有意南迁的其他大臣却不愿意就此退缩,坚持己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就应该保住力量南迁,否则,一旦事败,那才是天下休矣。”
于谦目视众人,激烈地道:“若失去中原,使大明重显宋朝之祸,令汉人重覆北元汉人之难,我等有何面目再活世上?”
此话一出,满殿再无人提议南迁。
郕王也不想南迁:“太祖皇帝深恶北元,我也是太祖子孙,怎能丢弃兄长和百姓南迁?”
既然不南迁,接下来就是解决事情了。
经大殿一事,郕王看出,满朝文武此时惶惶然,大家好像都怕出错,却又都偏激,能为首者,竟是兵部侍郎于谦。
于是,郕王当即命他主事,调派各地备操军入京抵御瓦剌。
除此外,他们还需要即刻给大同、宣府等边镇下命令,是坚守,还是先把皇帝弄回来,都需要一个章程。
众人心中明白,想把皇帝弄回来千难万难,当下唯以大明江山和百姓为重。
宋朝徽钦两帝的经历犹若眼前,想把皇帝抢回来,除非他变成一具尸体。
于谦抬头看向郕王,知道,为今之计,只有郕王登基,让流落在外的皇帝份量变成最小,让也先手中的人质失去作用。
大朝会一结束,于谦就找上王直几位重臣,拉着他们去见太后。
后宫正一片乱。
太后听说皇帝被俘的消息后先是一晕,醒过来后,皇后正在打包自己的细软,打算让人送到边镇去赎回皇帝。
太后眼泪哗哗流,她知道,皇帝是赎不回来的,但听说瓦剌和宣府总兵杨洪索要财物,所以给他们钱,应该可以让皇帝日子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