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间,被程学民用浓墨重彩渲染。
厂长没有回家,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桌上放着那台吱吱作响的收音机,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是一种无意义的陪伴。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格一格移动,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能想象到,此时此刻,可能有几十万,上百万人家的那个发光屏幕上,正在出现他们酒厂的牌子,出现参桂养荣酒几个大字。
是嗤之以鼻?是漠不关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那一夜,厂长抽光了整整五包烟。
第二天,奇迹发生了。
程学民的笔调变得轻快,昂扬起来。
他描写第一个咨询电话打进厂办时,接线员姑娘那不敢置信的,微微发颤的声音;
描写供销科那部老旧的黑色电话机,从此再也没有停歇过,铃声像炒豆子一样爆响;
描写仓库管理员看着堆积如山的酒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时,那咧到耳根的笑容;
描写厂长再次走过车间,听到的不再是叹息,而是机器欢快的轰鸣和工人们底气十足的谈笑。
他没有停留在简单的成功叙事上,而是将笔触深入下去,探讨这一分钟广告背后所折射出的观念巨变:
从皇帝女儿不愁嫁到酒香也怕巷子深!
从被动等待计划分配,到主动出击寻找市场!
从害怕风险,墨守成规到敢于创新,勇于试错。
这不仅仅是卖掉了一批酒,救活了一个厂,更是对旧有经济模式和思维习惯的一次漂亮突围,是对市场经济规律一次懵懂却成功的亲吻。
文章的最后,程学民将视线重新拉回广阔的时代画卷。
他写道,改开的春风已经吹拂大地,江面的冰层正在碎裂融化。
总要有第一批敏感的鸭子,率先跃入尚有寒意的水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感知水温的变化,用自己的游动去试探水流的方向。
它们也许会呛几口水,也许会遭遇意想不到的漩涡,但它们的存在和探索,本身就为后来者标示了航道,证明了春天的来临。
《春江水暖鸭先知》,赞美的正是这种可贵的敏锐,勇气和先行者的担当。
笔尖提起,最后一个句号稳稳落下。
程学民放下钢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胸腔里有一股激荡的情绪也随之平息沉淀。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看了看窗外。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给窗棂镶上了一道暖边。
书房里光线略显昏暗,但稿纸上那密密麻麻,力透纸背的字迹,却仿佛在静静地散发着光和热。
他数了数稿纸,大约一万两千字,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他拿起稿件,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遍,修改了几个用词,调整了一处段落顺序,基本满意!
这篇文章,既有生动的故事,又有深刻的思辨。
既呼应了吴老体现改开核心精神的嘱托,又满足了冯母有分量,有号召力的约稿要求。
他相信,当它出现在新一期《十月》的显要位置时,必定会像一块投入湖心的巨石,再次激起思考和讨论的波澜。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冯家幼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写完了?一整天都没动静,饿了吧?饭早就做好了!”
程学民抬起头,对上媳妇儿的目光,脸上露出完成一项重要工作后的轻松和愉悦:
“写完了,你来,先看看。”
冯家幼眼睛一亮,快步走进来,接过那迭还带着墨香和自己男人体温的稿纸,就着窗外最后的天光,轻声读了起来。
一开始,她的神情还带着关切,渐渐地,她的眉头舒展,眼睛越来越亮,读到后来,甚至忍不住轻轻念出了声,脸颊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真好……”读完最后一页,冯家幼抬起头,眼中闪着光,看向程学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和自豪,“学民,你写得太好了!”
“不只是故事讲得动人,里面的道理,说得又透亮又提气!妈看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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