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挤满了人,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得能点着。
各科室的负责人、厂里的老资格导演、编剧,还有几个看似关心实则打探消息的外单位人员,七嘴八舌,声音嘈杂。
“老厂长,这都两个多月了!程学民那边一点信儿都没有,这正常吗?”
“就是!当初走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创汇赚美金,现在倒好,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老汪,不是我说,外面现在传得可难听了!说什么的都有!说他们整个团都被扣下了,说程学民带头那啥……跑了!”
“厂里为这个东厂投入了多少资源?现在可好,血本无归不说,还要背黑锅!”
老厂长汪杨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一层油汗。
他面前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了小山,手里还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大前门,脸色铁青。
“够了!”汪杨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吵什么吵!都给我安静!”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程学民同志是组织上任命的东厂负责人!他带队出去,是执行重要任务!”
“没有消息,就是在埋头工作!什么逃跑,什么被扣留,都是胡说八道!谁再传这种谣言,保卫处立刻给我查!查出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汪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胸口剧烈起伏。
他环视一圈,目光锐利:“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在想什么!觉得我老汪护短,觉得东厂是个无底洞!
我告诉你们,程学民同志在香江面临的困难,比你们坐在办公室里想象的要大得多!
那是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是虎狼窝!他是在为国家挣外汇,是在为我们中国电影争一口气!”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像一把刀,划破了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部电话。这个时候,直接打到厂长办公室的红色电话,非同小可。
汪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伸手拿起听筒。
“喂,我是汪杨。”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略带急促的声音,是部里办公厅的主任。
“老汪,吴老要和你通话。你准备记录。”
汪杨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另一只手迅速抓过钢笔和记事本。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了。
“汪杨同志吗?”听筒里传来吴老那熟悉而威严的声音,但今天,这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吴老!是我!”汪杨赶紧应道。
“嗯。两件事。”吴老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第一,关于最近社会上和一些单位内部,对程学民同志及其所率工作组的,各种不负责任的猜测和议论,部里已经注意到了。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坚决刹住!你厂党委要立即行动起来,彻查谣言来源,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稳定队伍思想!这是政治任务!”
“是!吴老!我们坚决执行!立刻部署!”汪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是为了这事!看来压力已经传到部里了。
“第二!”吴老顿了顿,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丝,那里面似乎蕴含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振奋,“给你,也给所有关心这件事的同志们,通报一个好消息!”
汪杨握紧了钢笔,竖起了耳朵,办公室里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刚刚接到来自前方的确切消息!学民同志不负众望,带领工作组,经过艰苦努力,成功与欧美及日本多家电影公司达成协议!其执导的新片《少林寺》,海外版权保底分账金额是……”
吴老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要让这个数字的力量充分释放出来。
“……两千八百万!美元!”
“嗡!”
汪杨只觉得脑袋里像炸开了一个马蜂窝,一片空白。
两千八百万?美元?
他是不是听错了?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声音干涩变调:“多……多少?吴老……您说多少?”
“两千八百万!美元!听清楚了吗?”吴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只是保底!”
“电影上映后,根据票房表现,还有可观的分成!首笔款项,已经通过中国银行香江分行,开始办理汇入手续!”
确认的数字像惊雷一样,在汪杨耳边炸响。
他张着嘴,拿着听筒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
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椅子上,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