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半人半怪”的生物,在看到沈歌一行人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惊恐和混乱,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
他那颗巨大的鱼眼疯狂地转动着,另一半人类的脸上则写满了警惕。接着扔下手中的怪鱼,将石器横在胸前,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嗬嗬”声。
沈歌没有立刻上前,他冷静地抬起一只手,示意身后的阿莱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他的诡眼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生物体内的人类气息与诡异气息,达到了一种怪异的平衡。
他不是纯粹的诡异,更像是一个被这里的环境深度“同化”了的人类,他没有主动散发出恶意,那种姿态,更像是受惊野兽的自我防卫。
他的存在很像“怪人”,但怪人是将诡异的细胞殖入体内,严格说起来还是人是人的部分,诡是诡的部分。
但这个“怪人”,他已经融合了诡异细胞,那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种“形态”是“现实”中的怪人梦寐以求的形态!
“我们……没有恶意。”沈歌尝试着,用一种极为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说道。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能听懂,毕竟阿莱一家人,最早也不会中文,但这是一种必要的姿态。
听到熟悉的人类语言,那个怪人的反应更加剧烈了,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沈歌,浑浊的鱼眼中流露出一丝挣扎和痛苦。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里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毫无意义的音节。他一半是人的脸上,肌肉因为过度激动而抽搐着。
长久的孤独与环境的侵蚀,似乎已经剥夺了他大部分的语言能力。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时,从旁边另一座更为“完整”的、用巨大肋骨搭建的棚屋里,走出了另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
他看起来比眼前这个怪人要“正常”得多,除了皮肤上布满了类似鱼鳞的灰白色斑点外,五官和四肢都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他拄着一根由某种生物脊椎骨制成的拐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了过来。
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出奇地明亮,或者说……清醒。
“新鲜的……面孔。”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几十年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但吐字却很清晰:“已经……很久……没有‘客人’能登上‘龟背’,还能保持理智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在戒备的怪人,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用一种古怪的、夹杂着弹舌音和嘶嘶声的语言,对他说了几句。
那个半人半怪的“鱼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虽然依旧警惕,但收起了武器,退到了一旁。
老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为首的沈歌身上。他浑浊的眼球上下打量着沈歌,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与审视。
老人缓缓说道:“一般的船,只要靠近‘睡神之墓’,就会被它的‘梦’缠住,要么变成永远徘徊的幽灵船,要么船员会自己跳进海里,成为‘梦’的一部分。你们……是怎么上来的?”
沈歌的眼神微微一动。
睡神之墓?
是对这具巨龟尸骸的称呼吗?
梦?是指那些幻觉和低语吗?
这个老人,显然知道很多。
“我们只是运气好。”沈歌言简意赅地回答,并没有透露自己吸收诡能的秘密。
“我们需要补给。淡水,食物。我们可以交换。”
他说着,从背囊里,拿出了一小块在岛上熏制好的、依旧散发着肉香的獠牙野猪肉干。
在这个环境下,任何非海洋来源的食物,都是极度珍贵的。
果然,看到那块肉干,老人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他很快便压制住了这份欲望。
“食物和水,‘墓地’里不缺。”
他用拐杖指了指龟壳上那些扭曲的苔藓和从缝隙中渗出的、散发着微光的液体:“这些苔藓可以吃,液体过滤后可以喝。但它们都有代价……吃多了,喝多了,你就会慢慢变成……像他那样。”
老人指向那个半人半怪的幸存者。
“你会开始‘听懂’睡神的梦,会‘看到’它记忆里那些疯狂的画面。直到有一天,你的脑子再也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那时,你就成了‘梦’的一部分,一个永远离不开这座‘墓地’的守墓人。”
老人的话,让阿莱等人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们终于明白,这里并非一个可以安然休憩的港湾,而是一个慢性毒药般的、绝望的囚笼。
这里的幸存者,不过是在用一种缓慢的方式,走向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沈歌睁开诡眼扫向老人所说的那些“苔藓”,里面果然还有很强烈的“诡能”,长期食用确实有可能受诡能侵蚀的影响。
但在“现实”长期食用这种高浓度的诡能侵蚀物品,会让人类的器官衰竭走向死亡,这里为什么会……同化?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