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诸如“地上凉,对身体不好”“现在的小年轻真搞不懂”,见齐斯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终于叹了口气,转头离开了。
齐斯闭目养神,不无烦躁地想,他怎么还没死,明明血都流了一地,竟然还维持着意识,这是要把他认识的人都摇过来给他开追悼会吗?
想法刚触及关键词,便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听起来挺熟悉。他不得不又一次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身红色唐装的青年扎着个小辫,墨镜上挂满雪点子,显出几分风尘仆仆的气质。
嗯,不仅脚步声耳熟,面容看上去也挺眼熟的。
齐斯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影像和记忆相匹配,打捞出来人的身份。他笑了起来。
事情还有转机,看样子他暂时不用死了。
此时此刻,晋余生背着齐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冰川的聚落行去,忍不住问道:“老齐,到底是啥情况,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就说我算命很准吧,年前就说你今年最好别离开江城,一离开准出事,这不,你才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几天,就把自己搞得血乎刺啦。”
齐斯趴在晋余生的后背上,血液从伤口中淅淅沥沥地落下,恍若一层猩红的帘幕垂挂下来,在身后拖拽一道绵长的红绸。
他懒得说话,有气无力地敷衍道:“也没什么,大概是坏事做多了,报应不爽吧。”
“你还信报应?”晋余生大感惊奇,“我寻思着就你干的那些事儿,要是下地府了,把十八层地狱都趟一遍也不嫌过……你这是人之将死,重拾良心了?”
齐斯不再说话了,本就没有的玩意儿自然无从重拾。晋余生向来喜欢胡说八道,尤其在心里没底的时候,更习惯于用些不着边际的话排遣紧张。
齐斯莫名地想,他可真了解晋余生,那么晋余生是否也了解他呢?粗略算下来,这家伙大概是活着的人里认识他最久的一位了吧……
晋余生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便开始自说自话:“老齐,这几天发生的事真是颠覆我的世界观,我原本也算是接触过鬼怪的,但没想到还能这么诡异……
“那天我刚出门,就被一群全身长满玫瑰的怪物追得满江城乱跑,如来、三清、耶稣我全求了一遍,圣水和符纸一股脑儿上,没想到一个也不管用……
“老齐,你也别瞒我了,我看你绝对知道是怎么回事,给我讲讲呗,昨天我们分开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齐斯头有些发晕,不知是因为晋余生的喋喋不休,还是失血过多。
他调整了下趴在晋余生背上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随口道:“简单概括就是我差点升职成为造物主,但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吧……”
“这也太扯淡了吧?话说你为什么放弃?”
“因为无聊。”齐斯平静地说着,抬眼望向前方。
镜面般反光的冰壁在前方林立,目的地冰川到了,破局的途径就在此地,亟待验证。
齐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如果你真想知道来龙去脉,就把我在前面放下,然后安静倾听,能听懂多少就看你的运气了。”
“你说的可真玄乎,我越听越觉得你有问题啊。”晋余生吐槽一句,却还是照做,背着齐斯走到一面最明亮的冰壁前。
齐斯从他的背上跳下,失血过多的身体没有气力,刚一落地便瘫软在冰壁前,趴伏在地,身后是金红色的、绵延千里的血河,身前的冰壁映出他苍白的脸,恍若一只将要从镜子里爬出的恶鬼。
“你看上去快要死了。”冰壁中的周可恶意满满地笑着,幸灾乐祸,“我记得我一路走来,从未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会有的。”齐斯也笑了,“等你成为我,该有的体验你都可以拥有一遍。以及……在看到你后,我发觉我离死还远。”
“哦?”周可的神情玩味起来,“看来你发现了什么。”
齐斯噙着笑,娓娓道来:“这个副本的核心其实很简单:如何获得永生?只要不断地变回孩子就可以了。简单地说,就是反复将自己回退到过去的时间线。
“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人,是自身亦是他者。相似的经历和灵魂,同一个根源却在无数次选择的岔路口延伸出不同的根须,面临同一个困境,不同时间线的人也许会有不用的解决方法。
“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生死亦捆绑在一起,天然是比其他人更紧密相连的关系。我的困境对于你来说唾手可解,你亦需要我活下去,未来的命运才不会断绝于此刻。
“林辰身上发生的事告诉我,不同时间线的同一个人可以通过镜子进行交换,那么周可,你愿意与我交换吗?”
周可歪了歪头,笑容更深:“不错的主意。我所在的那条时间线,只需要杀死林决就能通关;而你所在的这条时间线,罪恶属于你,而不属于我,暂且‘无罪’的我将受到较小的业报——听起来是两全其美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