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放到众人中间的案几上:“以及,我在一家店铺中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本棕褐色的册子,似乎曾经被水浸泡过,边缘皱巴巴的,像是被鱼类啃食过的海藻。封皮正中间有一道空白的长方形印记,上面用梵文写着三个字。
玩家们的系统界面上随即刷新出对应的翻译——【度人经】。
林决抬手翻看《度人经》的第一页,蝌蚪般的细密黑字在玩家们眼前歪歪扭扭地铺展,仿佛下一秒就会突破纸页,钻入旁观者的眼眶。
系统界面上适时浮现两行文字:
【纯净之人受福报,有罪之人蒙风雪。母神恩泽高万丈,众生登山沐神光。】
【度己方能度人,度人亦能度己。每度化一人,可消一份罪孽,母神见证。】
董希文阅读速度最快,忍不住吐槽:“这表述一看就有坑啊,学过语文的都能看出来,‘度己’和‘度人’的条件根本是矛盾的好吧?先度己才能度人,但我们又得靠度人来度己,这和‘办身份证前你需要出示身份证’有什么区别?”
“并不矛盾。”林决淡淡道,“从原句的表述看,‘度己’是‘度人’的必要不充分条件,‘度己’未必只有‘度人’一条途径,我也希望能够找到另外一条途径,因为从现有信息看,‘度人’的方式太过耸人听闻。”
他翻开下一页,纸上浮现一幅幅简笔勾勒的画面,红褐色的线条流畅地绘制出恐怖的场景,从剥皮、献祭肝脏到制作人骨法器。
分明没有标出注释的字句,玩家们却都能从传神的画面中领回背后的意思:所谓“度人”,就是用香格里拉传统的手法炮制有罪之人,取悦神明,借此赎清自己的罪孽。
可这算哪门子的赎罪?在人群中选择替罪的羔羊,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残忍地杀死同类,分明是更大也更可悲的罪恶……
“我想起来了一件事。”一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忽然出声,声音冷冽,“昨晚我和桑吉多聊了几句,他提到过香格里拉镇中很多人都有罪,包括他和街道上那些诵经的朝圣者。他们很可能会对我们下手,‘度化’我们。
“瓦西里耶夫娜的死在他们眼中也许就是‘度化’的一种,更直接地说,NPC会为了赎清罪孽,根据《度人经》的指示杀死旅客。香格里拉镇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初来乍到,将是所有‘罪人’的猎物。”
他说话间,客栈门口的风铃被风吹动,疯狂地摇晃起来,接连不断地发出破碎的泠泠声,让人想起恐怖片中鬼怪出现的前兆。
不知是不是错觉,原本还算明媚的光线顷刻间暗了好几个度,像有一片阴霾从远处飘来,笼罩在城镇上空。
众人都是有经验的老玩家,不会为平和安宁的表象而放松,自然也不会因为知晓潜藏在暗处的危机而张皇,但突然意识到身遭群狼环伺、鬼怪虎视眈眈,难免产生一种被盯上的不自在感。
“呵呵哈哈哈哈……”凝滞的气氛中,一阵轻笑不合时宜地响起,起先是低沉的、轻飘的,随着玩家们视线的汇聚,越笑越是放肆。
“这就是所谓首席玩家的水平么?”周可弯腰捧腹,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会儿,终于接着气息的末尾说了下去,“从昨晚我们毫无防备地睡了一觉,但大部分人都没有立刻死掉,足以看出这个副本的死亡条件判定足够严格。
“不仅如此,这个副本显然在有意保证玩家群体的有生力量。就算有两个及以上的人同时满足死亡条件,NPC一天也只会杀一个人。《度人经》乃至‘度化’机制的存在,最多起到一个增加紧迫感的作用,以免我们在香格里拉镇逗留太久,迟迟不肯上山。
“至于攀登雪山,‘赎罪’和‘度化’也不是必要条件,‘众生登山沐神光’一句说得很明白了,无论是纯净之人还是有罪之人,都可以登山,只不过难度和可能触发的事件不同罢了。前者‘受福报’,后者‘蒙风雪’,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如果你们执意认为必须在登山前‘赎罪’,并且担心成为那些NPC的猎物,我倒有个办法——”
周可停住了,萧风潮追问:“啥办法?你先说说看,我咋感觉那么不靠谱呢?”
董希文和张艺妤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可。
他们混充是周可的队友,但对周可的了解未必比其他玩家多,都是在副本里萍水相逢、被灵魂契约坑惨了的难兄难弟,不被卖了就不错了,别提从周可那儿获得线索了。
“想知道?其实没什么……”周可眯起了眼,笑容酝酿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既然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除去林决刚好二十个人,选出十人杀死另外十人,完成‘赎罪’,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话听起来太过荒谬,简直像是在开玩笑,但看青年的神情,他又好像真的赞同这种激进又冷酷的处理方式。
“你什么意思?”穿黑西装的年轻人声音愈发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