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侧眸望向身侧那道裹在朦胧雾霭中的身影，眉心微蹙。
苏沐依周身萦绕的银灰色气流正剧烈翻涌，仿佛随时都会溃散——那是青天规则紊乱的征兆。
更让黄天心惊的是，连苏沐依本人的气息都杂乱得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蛛网，全然没了往日的沉静悠远。
方才她拂袖分割战场时，那道看似举重若轻的银光里，藏着多少濒临崩碎的道韵，唯有同为七劫大天尊的存在才能清晰感知。
这时，苏沐依玉指轻捻着垂落的雾丝，声音隔着层缥缈水汽传来，竟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
“二哥，葬墓混沌的异动你查得如何了？”
黄天指尖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黄令牌，令牌上流转的岁月光晕忽明忽暗，似在呼应他此刻的心神：
“去了。葬墓入口已化作混沌尘埃，那名八劫至尊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连混沌气流里都没留下他半分道痕。”
顿了顿，黄天目光再次穿透雾霭望向苏沐依，
“倒是你，方才出手时，引动的时间乱流差点撕裂三界屏障，小妹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沐依忽然转身，素白裙裾扫过虚空，竟踏出串串晶莹的时间碎片。
她踩着缓缓流淌的时间长河向远处走去，声音忽然软得像团棉花，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二哥，麻烦你再找找那只钻空子的耗子。我……我修炼出了点岔子，得闭关些时日才能理顺规则。”
尾音轻颤，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三界琐事，你暂且替我多担待些，记住别插手。”
“什么？”黄天猛地攥紧令牌，岁月之气险些失控暴走，
“修炼出了岔子？怎会引动你青天规则不稳，气息缭乱不堪？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黄天下意识就要迈步追上，却被苏沐依留下的一道时间结界挡在原地。
长河尽头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轻语，带着袅袅余韵消散在虚空：
“二哥放心，我没事的……”
黄天望着那道彻底融入时间迷雾的身影，玄黄令牌在掌心烫得惊人。
他分明看见，方才苏沐依转身时，雾霭缝隙里闪过的那抹刺目的血红——那是真身受伤才会渗出的本源精血。
可他偏偏不敢暴力破开这道阻隔他的时间结界，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沐依带着一身谜团消失在长河深处。
“好好好，这些都是小事情……”黄天对着空无一人的长河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小妹你可得把身体照顾好啊，不然二哥这颗心，会疼得像被万蚁啃噬……”
足足过了数十息，他才缓缓收回目光，岁月之气渐渐平复，可眼底深处那抹担忧尚未散去。
下一刻，黄天嘴角却忽然勾起抹傻气的笑：
“嘿嘿，刚刚小妹的语气……真柔情啊，像是春日里化雪的溪流……”
“嘶——”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打了个激灵，指尖无意识地在令牌上划着圈，
“这般软乎乎的调子，倒是比她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带劲多了。”
只是这笑意没挂多久，便被浓重的忧虑取代。
黄天抬头望向葬墓混沌所在的方向，玄黄令牌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不管那八劫至尊藏在哪个犄角旮旯，老子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揪出来！若是你伤了小妹……定要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黄天已化作一道流光遁入虚空，只留下被岁月之气荡开的层层涟漪，在时间长河上缓缓消散。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不过短短七日光阴，天之痕内已是血流成河，神骨堆积如山，彻底成了诸神的绞肉场。
猩红的血雨连绵不绝，顺着破碎的空间裂缝往下淌，在虚无之中凝结成一颗颗血色珠玑，又被厮杀的余波震碎，化作漫天血雾。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神元燃烧的焦糊味、佛元净化的檀香、鬼气侵蚀的腐臭，以及妖族本源溃散时特有的腥甜。
种种气息交织成令人作呕的炼狱气息，连日月星辰的光芒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之色。
诸天神灵与妖族联军的混战早已进入白热化。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神通炸裂声，震得整个天之痕都在嗡嗡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陆压立于九霄云巅，紫金色的道袍上沾满了斑驳血污，有的是敌人的，更多的是妖族大军溅在他身上的。
他手中的斩仙飞刀不知饮了多少神血，佛血，鬼血，刀身流转的红光几乎要滴下来，可他握着刀柄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痛。
他望着下方成片倒下的妖族大军，心口像是被千万斤巨石碾过，疼得喘不过气。
那些熟悉的面孔，有的是跟随父皇征战过巫妖战场的老兵，有的是刚修出人形的新生代，此刻却像割麦子般成片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