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谦只当他们是得了宋先生的吩咐，因而并未推辞。
苦读至深夜，腹中确实有些饥饿。
垫一些清淡好克化的汤汤水水，也好安稳入睡。
闪开身体让小厮进屋放下托盘，杜泽谦诚意道谢：“这么晚了还要劳累你们，杜某愧受。”
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宋家的仆人也不是从他手里赚钱吃饭，这么晚了还要折腾人家受累，杜泽谦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小厮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着回道：“杜公子说的哪里话，先生吩咐了一定要照顾好您，这都是小的们应尽的本分。”
杜泽谦坐下来，从小碗里挑出一筷子细细的面条，咀嚼咽下后赞道：“这面条细韧筋道，汤底清香，夜里吃一碗确实舒服。贵府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嗨，您误会了，这是我们姑娘做的。”小厮侍立一旁，不以为意道，“姑娘晚上自己动手做了些鸡汤细面，做多了吃不完，说给您留一份做夜宵正好。”
杜泽谦筷子顿住，“那前两天的夜宵是厨房做的还是……”
小厮不觉有异，毫不犹豫回答：“都是我们姑娘做的啊。她这两日总爱鼓捣些点心汤羹，做多了吃不完，府中上下都跟着借光。”
忽然想到这样说似乎有让客人吃剩饭的嫌疑，小厮急忙解释。
“公子千万别误会，并不是厨下故意敷衍给您吃剩饭，而是我们姑娘的手艺确实不错，做的又都是清淡好克化的，正适合做夜宵呢。”
“宋姑娘之前也经常亲自下厨吗？”
“偶尔吧，次数倒是不多。您知道的，我们姑娘是大才女，那双手是翻书握笔弹琴作画的，哪能总沾染油烟气啊。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
杜泽谦眉头微蹙，顿时觉得口中的面条难以下咽。
他默了默，提起筷子几大口迅速吃完，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对收拾碗筷的小厮说道：“明天不必再送夜宵来了，胃里积食睡觉难受。”
“白日里的点心也不必送了，吃着有些腻，上一些酸咸的果脯佐茶提神就好。”
小厮不明就里，只能点头应下，“是，小的知道了。那公子早些休息，小的告退了。”
“嗯，辛苦你了。”
洗漱完毕吹熄烛火躺到床上，杜泽谦盯着黑黢黢的帐子顶，眸光微沉。
不管宋静姝留夜宵给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不打算再吃了。
若是无意最好，他吃不吃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如此也算不上失礼。
若她是有心为之，他以此表明态度，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牵扯。
宋静姝的事在他心里只晃过了一下，很快他就把心神转到了罗明珠身上。
黑暗中，杜泽谦辗转反侧。
也不知道明珠在干什么，这两天有没有想他。
脑子里想着罗明珠的一颦一笑，他抱着被子不知不觉合上眼皮沉入梦乡。
……
第二天天刚亮，杜泽谦照常早早醒来，顶着有些困倦昏沉的脑袋下床洗脸。
一清早新打上来的井水冰凉提神，连连在脸上泼了好几把，总算泼没了那一丝残留的睡意。
早起晚睡日夜苦读，确实分外熬神。
稍有懈怠之心，怕是根本起不来。
洗漱完毕喝下第一杯醒神茶时，杜泽谦忽然十分想念罗明珠泡的茶水。
那种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清洌口感，喝下去喉咙和脑子都极为舒适，即使长时间看书也不觉得昏沉疲惫。
他早就发现那些水不一般，只不过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问不提。
平时喝惯了倒也不觉得多稀奇，但这几日没喝到，久违的昏沉疲倦着实令他不舒服。
他很想捎信让罗明珠送些水过来，帮他提提神，读起书来更有精神。
但又觉得拿这种小事去烦扰她，实在有些过于矫情。
难道那些享受不到这种神奇之水的人，都没办法集中精力读书了吗？
从前他不也是起五更睡半夜，日夜手不释卷的么。如今被明珠好吃好喝养着，竟然变得越发娇贵了。
正当他在心里深深唾弃自己的时候，小厮忽然过来禀告。
“杜公子，您的家仆方才送来两桶清水，说是您夫人寻来的山泉水，给您烹茶用的。”
“真的？在哪里？”杜泽谦一下子站起来，刚刚还平静到有些倦怠的眸光，霎时变得炯炯有神。
“小的已经让人抬过来了。”小厮侧身示意，“您看是放进您屋里，还是送去茶房？”
杜泽谦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走到门外揭开桶盖，舀了半杯清水喝下。
熟悉的清凉甘甜从口腔滑过喉咙落进胃里，疲倦的脑子仿佛一下子醒了过来。
就是这个感觉！
刚刚还在惦念，此刻就喝到了。这样的小事，明珠都记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