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开口,仆人便行了一礼严肃说道:“公子若想将文章呈给宋先生点评,烦请到后边排队。另外,先生不收礼,您不必费心。”
杜泽谦从袖中掏出名帖递过去,“劳烦足下通禀宋先生,学生杜泽谦前来拜望。”
“您是杜泽谦杜公子?”仆人脸色霎时变得惊喜又激动。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您拦下了,公子勿怪。先生已经念叨了好些时日,天天盼着您来呢。”
“快,快去禀告先生,杜公子来了。”
叫一个半大小子先一步跑去禀告,守门仆人主动接过礼品引着杜泽谦进门。
除了排在前面的几个,隐约听到了杜泽谦和守门仆人的对话,再往后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因此个个目瞪口呆。
“他……这就进去了?”
“这人谁啊?好大的面子。你们看那仆人的脸都要笑开花了。”
“不是,他凭什么啊!”
“可能就凭他长得好看?你要是有人家那张脸,说不定也可以试试。”
“呸!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得靠才学……”
身后的议论,杜泽谦并没有放在心上。
被宋先生认作亲传弟子,就注定了他要承受各种揣测、猜疑、敌视、讨好……
这些都是免不了的,他早有心理准备。
早在临台府书院读书时,其实他就已经感受过了。如今再经历这些,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从外院经过时,他看到许多人排着队在一处屋舍进进出出。
瞧他们的穿着打扮,跟大门外排队的那些人,应该是一样的身份,一样的目的。
宋青志作为当世大儒之一,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即使没有官职在身,依然没有人敢小觑他一分一毫。
况且他还是松山书院的山长,仅凭这一个身份,就足以令人敬仰拜服。
每天都有无数渴望出人头地的学子上门拜访,递上自己精心写出的文章,期盼好运得到他的称赞。
本朝靠科举选拔官员,能不能考上全凭真才实学。
就算得到大儒的称赞看好,也不能改变考试结果。
但经营名声并非全然无用。
如果本就有真才实学,名声越响亮,自然越容易传到皇帝、皇子和朝中重臣的耳中。
将来考中授官之后,起步就会比籍籍无名的同僚更受重视,或许还会受到不同派系的拉拢。
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如果才学并不出众,那就更加渴望借此机会名声大噪,或许就能入了某位贵人的眼,进而名利双收。
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
杜泽谦并未选择这条路,但他也没有瞧不起这些人的想法。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私欲很正常,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心为公毫无私心。
他自己读书科举想要做官,也不仅仅是为了报国救民,同样也是为了光宗耀祖荫蔽子孙。
只要守心持正、克己慎行,人之常情范畴内的那点私欲自然影响不到公心。
看着这些怀揣希望而来又失望而归的人,杜泽谦暗自感慨,没有家世背景着实出头不易。
自己只是比他们运气稍微好了点而已。
如此更应该加倍用功,才不辜负这份难得的好运。
见杜泽谦向那边看了好几眼,身旁的仆人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来拜访宋先生的,但人数太多,先生根本见不过来。”
“后来只能立下规矩,让他们把写好的文章留下,待先生得空了再行品阅。如果有先生看好的,会另请他们上门。”
杜泽谦淡然点头,“我知道,从前在临台府时,先生也是这样的规矩。”
“噢对对对!先生曾在临台府书院任教,原来公子那时候就在先生门下学习了。”
“是,能得先生教导,是谦之幸。”
这句话,杜泽谦说得真心实意。
能得当世大儒只言片语的指导,已经极为难得。直接被收为亲传弟子,无异于祖坟冒青烟。
况且宋先生是真的对他很好。
无论是当年在书院时的悉心教诲,还是如今千里传书的谆谆教导,其中的深厚情谊,他都铭记于心。
于他而言,宋先生亦师亦父。
当年因为流言被书院除籍,恰逢大哥大嫂不幸出事,他只能灰溜溜离开书院回家务农,没想到竟然还能与宋先生再续师徒之缘。
此刻他不禁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随着仆人的脚步穿过外院走进二堂,杜泽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等候的宋青志。
他快步上前,俯身深深一礼哽咽道:“拜见先生!”
“好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宋青志一把托住他的小臂,眼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