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呢?我父亲为此奔波了十年。”
七天就能查清楚,硬生生的拖了十年,早干什么去了!
若不是他答应了还田,这案子,杭州府衙门、巡抚衙门,甚至连都察院御史都不闻不问!
是不是只要他不答应还田,这案子永远无法沉冤昭雪了?
迟来的正义,比草贱。
陈末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着蔡树常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嘉靖二十九年,浙江巡抚朱纨想给浙江一个公道,不让海寇猖獗扰乱民生,后来他被诬陷自杀;”
“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大司马张经、浙抚李天宠,领兵平倭,斩倭寇四千二百人,俘倭八百四十人,朝廷收到浙江方面的奏疏,全都是张经、李天宠,糜饷殃民,十月,张经、李天宠被冤杀。”
“朱纨、张经、李天宠来了,他们死了,你们这些地方势要豪右在做什么呢?他们是来平倭的,堂堂大司马、两任巡抚,如此冤死,又该怪谁?”
“那平倭事了后,浙江地面势要豪右有没有为朱纨、张经、李天宠说过一句公道话,或者请命朝廷平反,上疏鸣冤?好像没有。”
“后来,吴善言这等人神共弃之人坐稳了浙江巡抚。”
“好,你不服,这些事儿太久远了,跟你没关系,万历十三年,陛下南巡,从南京至杭州府,遇大雨驻跸仁和,仁和官舍大火,刚刚大雨过后,官舍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松江巡抚申…申郎中兼领浙江,安抚浙江地面,展开了还田,我来问你,别家都还了田,你家在做什么?直到今年春天,你才到杭州府衙找到了侯巡抚。”
“朝廷自然有朝廷的问题,可是在一次次的选择里,蔡树常,你们这些势要豪右的选择,就没有任何问题吗?”
陈末没有责问,也没有用严厉的语气训斥,蔡家也被查了个底朝天,没有问题,是良善之家。
在陈末心里,朝廷和地方是相互的,这个案子冤了十年,完全怪到朝廷头上,怪到陛下头上,陈末认为蔡树常说的不对。
公道这个东西,光靠朝廷,实现不了。
“陈镇抚所言有理。”蔡树常听了陈末的一番话后,有些愕然,沉默了很久,反倒是觉得陈末讲的颇有些道理。
浙江弄到这个局面,或者说,大明变成了这样,都是主上昏聩,朝廷无能?
那朝廷、皇帝也太无所不能了,是每一个人的每一个选择,累积起来,让世道变成了这样。
“无论你是装的还是真心实意,能听得进去人话就行,若是案子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陈末推了推案卷,让蔡树常好好再看几遍,确定没有遗漏后,蔡树常签了字,摁了手印。
沉冤得雪,还是让蔡树常松了口气,至少浙江在一点点的变好。
“你家有田一千一百顷,这是二十张船证和二十张船契,如果不会经营海贸,可以交由松江远洋商行运作。”陈末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张的船证、船契。
船证是出海凭证,抽分过关都要,而船契是三条五桅过洋船,和十七条三桅夹板船。
陈末没有推荐宁波远洋商行,因为在陈末看来,宁波商行还是有点不太忠诚,而且门槛高,这些船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反倒是松江商行经营数年,没有过类似的传闻。
“额,还田真的有船证和船契?”蔡树常大惊失色。
“不是,蔡树常,你就没看过还田令吗?你当朝廷白没你家田产不成?”陈末差点被气笑了,德清县还田迟迟无法推行,感情连蔡家这等高门大户,对具体政策,都是一无所知。
蔡树常深吸了口气说道:“我听人说,说是还田有船证和船契,但根本没有,都被…侯巡抚自己独占了去,听说,听说。”
“详细说说。”陈末眼前一亮,他闻到了大案的味道,立刻颇为兴奋的说道:“这里都是缇骑,你不必怕侯于赵他挟私报复,他真的把陛下还田令当生意做,他活不过今年,把你听来的全都仔细说说!”
陈末跃跃欲试,一个挂着户部左侍郎官职巡抚浙江的正三品大员,这可是一条大鱼!
蔡树常左右看了看,把自己听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道来,陈末完全记录在案,让蔡树常离开杭州府衙后,立刻回家,不要对任何说,他检举之事,他会派二十缇骑暗中保护。
三天后,陈末失望至极,倒不是蔡树常听错了,浙江地面的确有这种传闻,但也只是对抗还田令的传闻罢了。
侯于赵干干净净,该发的船证船契,一张不曾缺失,而且这些坚持还田的势要豪右之家,绝大多数都选择了松江远航商行,而非宁波商行。
陈末让缇骑告诉了蔡树常情况后,让缇骑撤出了蔡氏。
侯于赵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他还以为蔡家留着那些缇骑,是为了继续死刑三复奏的正常流程。
“侯于赵没有问题。”朱翊钧的表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高兴,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