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勒回忆道。
“里普斯。”中年人说道。
“嗯哼?”小克鲁格先生转过了脸。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所说的应该是德国美学家兼心理学家特奥多尔·里普斯。”买手部的负责人说道,“他有篇名叫《空间美学》的著作,专门分析过希腊神庙里的多立克柱式建筑风格。”
奥勒伸出双手,同时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对方不愧是专业人士。
“特奥多尔·里普斯。”
年轻人点点头,“嗯,应该就是这个名字了。教母说,他把心理学的‘移情说’代入到了审美理论之中,他会把作品拟人化,认为希腊石柱之所以能够体现出昂然向上的姿态,那是因为你把自己代入到了石柱里。只有你亲身体会到了自己仿佛正身处在这个石柱里,甚至,你仿佛就是这个石柱,那么,你才能感受到审美欣赏这个过程里特有的喜悦。”
“这大概应该就是所谓的移情。”
奥勒回忆,在伊莲娜庄园的草坪上,他的教母是这么对青梅竹马的他们说道。
“里普斯认为,一切审美的喜悦——都是一种令人愉快的同情感。审美的快感是来自自我的,审美并非是对于某个对象,对于一幅画或者一座雕塑的欣赏。而是对于自我本身的欣赏。就像照镜子,如果我们看一个人笑,自己也下意识的想笑,这就是移情。”中年人补充道。
“您是专业的。”奥勒点点头,“您是专业的。”
“就像一朵自恋的水仙花一样啊。”
年轻人感慨道。
“凝视的久了,你就会不由自主的爱上你所凝视的事物,纵然那会让你不受控制的跌入水中。”
“你要想观察一幅画,感受到审美上的欣快感,那么你只要看就行了,你要想完完全全的体验到一幅画,感受到最浓烈的情感强度,那么你需要爱上它。”
“你懂得我的意思么?你要打败顾为经,你就要像顾为经那样思考,甚至某一刻,啪!”
奥勒张开手掌。
“你以为自己就是顾为经。”
男人点点头,“我大概明白的您的意思,先生。”
“我可以告诉你,在过去的整整七年里,我的电脑锁屏壁纸一直都是顾为经的作品。他画的很不错。”
奥勒看呀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先临摹,然后再画上狗屎。你不要以敌人的视角去看顾为经的作品,要以朋友的视角,这样你才能爱它,你才能能体验它。”
“您本来就是最资深的专业人士。当有一刻,你像是安娜·伊莲娜一样爱上了他。那一刻,那么,我想,你就掌握了真正毁灭他的力量。”
小克鲁格先生注视着中年人。
他以自己教母的口吻,又或者说,他以安娜·伊莲娜的口吻说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移情,不是么?”
你要打败顾为经,就要学会像顾为经一样思考。
他要打败安娜·伊莲娜,就要学会像安娜一样思考。
强烈的爱才能摧发强烈的恨。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在艺术评论方面,你已经掌握了打败顾为经的第一件武器,这件武器是安娜·伊莲娜交给你的,在了解顾为经的方面,她是专家。而现在,我将交给你打败顾为经的第二件武器。”
“古希腊神话传说告诉我们,战胜九头蛇要同时斩下它的所有头,并用火焰炙烤伤口。想要战胜顾为经,不光要在评论界打爆他的头。也要在艺术市场打爆他的头。”
“在这方面,我是专家。”
“市场遵循金融定律,你不需要说话,money can talk。”
把艺术品当成投资品看待,那么炒艺术品和炒股遍都遵循相同的逻辑,你想要把一支股票炒高,那么,你需要用大量的钱去二级市场收集股票,去堆高市场。你想要把一支股票砸下去,那么,你同样需要用大量的钱去二级市场收集股票,去砸地市场。
对于多头和空头来说,掌心里握着的股票,就是上了膛的子弹。
对于艺术品市场来说,手里掌握着的艺术品,就是上了膛的子弹。
随便举个例子。
安迪·沃荷是人类历史上身价最高,市场价格最高的艺术家。他的很多作品,在拍卖行卖到了一亿美元以上。
那么。
若是有一天,某位富豪资金链断裂急需用钱,把一幅安迪·沃荷的代表作品以“1000万”美元挂了出来,那么会发生什么?
两种可能性。
如果是市场火热的年代,人们相信安迪·沃荷就等同于黄金,市场上到处都流淌着热钱,无数富豪都等待一个购买安迪·沃荷的机会。那么这幅画就会迅速被市场吸收掉,就当捡个大漏。
另外一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