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行。”
“很遗憾。”
“对你,对我来说,都很遗憾。”亨特·布尔说道:“对我来说,遗憾的是我的退休计划全部泡汤了,我今年已经超过七十岁了,可能没有几年好活了。对你来说,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还在那里孜孜不倦的画着狗屎。”
布尔说道。
“多年之前我听过你的那期播客,你哭哭涕涕的对于把艺术市场等价于商业市场的行为感到了绝望,你迷恋着作品里所蕴含着的某种手工性,你说你热爱他,你将之称之为艺术的灵魂。”
“我不知道在你心里,这种手工性代表了什么?自文艺复兴以来,油画都被当作是某种社会等级的象征。普通的市民阶层雇不起画工,富裕的商人们能够请画家来给大家画一幅肖像。那些大贵族,教士们聚在宫殿里,对着画布上的笔触品头论足。”
“这些笔触意味着什么?”
“如果在你心中,那些悬挂在佛罗伦萨墙上的油画和大家吃饭的时候手里的叉子差不多。普通的客人用铁叉子吃饭,尊贵一点点的人用银叉子吃饭,主人家可以用金质地的碗碟。而那些红衣主教和宫庭宠儿们的餐具上多了一个绿宝石的珠子。好的画家和不好的画家的区别,在于好的画家的制造的餐具之上多一条金色的刻纹,所以他比其他人都更加高级。”
“大狗吃大屎。小狗吃小屎。”
“而你最大的进步,就是从以前能拉一小坨的屎,变成了现在能脱下裤子来,拉出一大摊屎出来。”
亨特·布尔将烟屁股非常没有素质的直接丢在了大马路上,用鞋跟踩灭。
“实在太傻【哔——】了。”
“很抱歉,孩子。我本来还想着再等下去。”
“可我已经七十岁了,我真的已经是个老人了,再等下去我就真的要彻底变老了,上个月里,是过去十年之间我第一次因为肩痛去看了医生,医生告诉我说我患上了关节炎,我不确定自己的技法会不会退步,所以……”
“我实在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我不能这么继续看着你,在大街上拉屎了。”
亨特·布尔转过身,拿出旁边的画笔,开始调色。
“这人疯了吧?嗑药了?现在正在‘嗨’?”
纽约的餐厅里,大家哑口无言的看着屏幕上的老疯子,觉得这个人的精神一定非常的不正常。
“他在干什么,是想要教别人画画么?”旁边有位马仕画廊拿着餐盘的营销顾问询问道。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数据。
随着亨特·布尔的那一番爆炸性发言,正有大量的吃瓜群众涌入现场直播,光是这个直播间的人数就超过了万人,考虑到这肯定不是唯一的直播间,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估计大约有三到五万人正在透过直播镜头看着亨特·布尔。
顾为经摊开了手。
……
亨特·布尔直接省去了拿着铅笔打稿的过程,他几乎不加思索,抬起笔就画。
当他在白色的画布上画下第一笔的时候。
顾为经终于看出了对方想要干什么,他认出了这张画。几乎没有旁观者能仅凭画家最初时的随便一两笔色彩就搞明白对方在画什么,除非他对这幅画实在是太了解了,了解就像是自己的画一样。
没错。
那就是顾为经自己的画。
亨特·布尔就是在画顾为经的那一幅《人间喜剧》,就像顾为经学生时代曾经一次又一次的临摹着别人的作品那样。猫王先生此刻也正在大庭广众之下,临摹着顾为经自己的作品。
临摹本身太常见了。
问题在于。
《人间喜剧》不是那种常见的油画,它是像《格尔尼卡》或者《夜巡》那样的超级大画,它的长度超过了三米。
光这一点还罢了。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幅以笔触精巧被人们所著称的炫技性质的画作,而亨特·布尔身前的画布则比顾为经原版的画布小了接近十倍。
这就好比原本芭蕾舞者能够用脚趾尖支持身体,站在肥皂盒上旋转,让大家觉得惊叹极了。
现在。
有人则把肥皂盒拿走,换成了针尖。
——
“朋友,一根针的针尖之上,到底能够站满多少位天使呢?”
——(意)托马斯·阿奎那《神学大全》
——
如果把获得系统的人,把人生的意义等价为了系统,那么数值更高的人打败数值更低的人,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有你因为拥有系统而理所当然获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