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雨的吹奏声戛然而止。
宫语醒了过来。
她见到了行雨。
行雨俨然从小姑娘长成了大美人,还是一位冰山似的美人。先前的青衣已不合身,紧紧勒着她的身躯,那细腰长腿的身段仿佛随时要将衣服撕裂,最初穿着的长靴更是挤的难受,被她脱下放在了一边,她抱膝而坐,纤白的足踝压在臀下。
宫语大吃一惊。
我这是睡了多少年?她寒声问。
宫语记得,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梦里,她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重新经历了一遍。梦的最后,她跻身为神明,上可抵御煞魔,下可欺师灭祖,大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势,至于最后发生了什
么......
宫语记不起了。
但她知道,龙的生长本就缓慢,行雨从小姑娘发育到这般地步,至少是几百年时光吧?
几百年.....
她看着林守溪苍白疲惫的脸,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斥着哀伤与自嘲:这四百年的债,师父该不会一鼓作气还清了吧?若是如此,以后我拿什么压你,让你内疚不安呢。
林守溪沉默片刻,回答:的确还了些....还了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
宫语一惊,她环顾四周,看着这熟悉的暴雨古庙,又看了看衣不蔽体的自己,前尘往事扑面而来,令她更加茫然。
林守溪给她解释了发生的事。
我......竟忘了自己的姓名?
宫语虽记不清昏迷前的事,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连名字都能忘记,她不服道:怎么可能,我的名字只有两字,我怎么可能忘记,我明明.....
宫语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林守溪问。
宫语审视着自己的记忆,发现她竟不认识自己的姓名了,与林守溪翻覆确认了几次之后,宫语才知道,原来她将那个、挪错了位置,难怪这两个字看着这般别扭..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将姓名摆正。
小语正是越来越厉害了,师父都险些不是你的对手。林守溪揉着她的发,说。
不还是输了。宫语摇了摇头。
身为师父,总不能活在徒弟的庇护之下吧。林守溪说。
少得意了,师父若真这般厉害,就把那十六岁的约战给赴了。宫语幽幽道。
当年他们有过约战,如果小语赢了,就可以让师父答应她任何事。
我认输。林守溪坦然道。
当时的小语已然仙人境,元赤境的他怎么打都不可能是她的对手,与其多挨顿揍,不如识时务些,反正......
小语无论要什么,他给便是了。
你说的。宫语举起了小拇指,肃然道:师父言出必行,不准反悔哦。
当然。
林守溪与她拉勾。
拉完勾后,官语就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没再提任何条件。
接下来的三天,行雨一直在庙中打坐静修。
林守溪回了趟地心,看望小禾与司暮雪。
慕师靖依旧在心脏中沉睡,司暮雪想尽办法呼唤,甚至采用了穿着慕师靖的衣服在她面前跳舞的损招,无济于事。
唯有一天晚上,小禾听到心脏中传来慕师靖的呢喃,她起初以为那是慕姐姐在呼救,可是细听之下,却听见她说的是:快逃,快逃。
小禾寸步不离。
第三天,林守溪与宫语回到道门。
楚映婵见他们平安回来,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
宫语知道她神志不清时做了很多荒唐事,她威胁楚映婵将这些忘掉,不准再提。楚映婵表面答应,暗地里将这些荒唐事与官语的威胁一并告诉了林守溪。
辛苦映婵了。
林守溪听后却没有笑,而是为楚映婵的辛劳感到怜惜。
我本就没做什么,有何辛苦可言呢。
楚映婵坐在永不落幕的夕色里,敛着清雅胜雪的白裙,出尘仙容上的微笑温婉和煦。
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婵儿也是。我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千万不要因此感到悲伤。林守溪轻声道。
楚映婵嗯了一声,笑的云淡风轻。
她的夫君与姐妹陆续成神,唯她停留在人神境圆满,这是普通修真者一生也望尘莫及的境界,但对于这个逐渐崩毁的世界而言,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林守溪怕她失落,故出此言。
没有谁能陪着谁走过所有的路,你我相伴这般久,我已知足。我虽追不上你的境界,却不会离开你身边,你若有大事要做,只管放开手脚,我等你便是,百年千年都能等得。
楚映婵柔声说:那天雪夜你曾问过,世上情为何物,我想,无非同生同死而已。
林守溪听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心头更刺,将她搂紧在怀。